“瞻前而顾后,人欲不知足:至诚之笑声,中有苦痛络,至甘之歌词,是部愁思史。”[3]
是啊,诗人不管如何幸福,他总不能像那云雀样忘却周围现状,执着地、专心地去歌唱自喜悦。西方诗自不待言,就连中国诗也时常有“万斛愁”之类字眼。因为是诗人,愁有万斛之多,如果是般人,也许只有合吧。这样看来,诗人抑或比常人更加劳苦,他们神经要比凡夫俗子锐敏倍。他们既有超俗喜悦,又有无量悲愁。若是这样,作为个诗人,倒是值得考虑事。
山路暂时平坦些。右面是杂木丛生山峦,左面仍然是望无际菜花。脚下时时踩着蒲公英,锯齿状叶片毫无顾忌地向四方伸展开去,簇拥着中央颗金黄圆球儿。被菜花吸引,每当踩着蒲公英,便产生爱怜之情。回头看,金黄圆球儿依然安卧在锯齿状叶片中间,多优游自在。又在继续思考着。
诗人也许常有忧愁缠绕心头,然而听到
路意思。既然对方无动于衷,要想过去就得翻越岩石,或者绕道而行。没有岩石地方也不好走。两边高起,中间凹陷,简直就像把六尺宽地面劈成三角形大沟,其顶点正好贯穿在大沟中央。与其说是走路,不如说横渡河底更为适当。本来就不急于赶路,脚步散漫地走上弯弯曲曲羊肠小道。
忽然,脚下传来云雀叫声。向山谷望去,无影无踪,不知云雀在哪里鸣叫,只是声音非常清脆,听起来声连声,非常急促。方圆数里以内空气,宛如被跳蚤叮咬般令人难以忍受。那鸟鸣叫声没有瞬间余裕。它在春日里鸣叫,叫来黎明,叫来黄昏。看来,它非用鸣声送走这优雅春色不肯罢休。它个劲儿飞升,无穷尽地飞升,云雀定会死在云端里。飞升到至高点时,也许在随着流云飘浮时候,形体消失,只把声音留在空中。
绕过陡峭岩石,向右拐过个险要地形——要是盲人,肯定会从这里倒栽葱掉下去——侧身向下望,片油菜花。想,云雀大概落到那里去吧。不,它是从那金黄原野里飞来。接着又想,也许降落云雀和飞升云雀作十字形交叉而过吧。最后这样想,无论是在降落时候,还是飞升时候,或者交叉而过时候,它们都在不住地高声鸣叫吧。
春,睡。猫忘记捕鼠。人忘掉借债事,有时会变得魂不守舍,忘其所在。只有远远望见菜花时候,眼睛才苏醒过来。只有听到云雀鸣叫时候,灵魂才分明有着落。云雀鸣叫不是靠嘴,而是用整个灵魂鸣叫。灵魂活动通过声音表达出来,当数云雀鸣叫显得更有力量。啊,真愉快!这样思想,这样愉快,正是诗。
蓦然想起雪莱《致云雀》,便在嘴里吟诵着。只记住两三句。这两三句是这样:
Welookbeforeandafter,
Andpineforwhatisnot:
Oursincerestlaughter
Withsomepainisfraught;
Oursweetestsongsarethosethattellofsaddestthought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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