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已经是和尚啦。”
“你还不像个和尚。喂,说小和尚,泰安师父是怎死?”
“泰安师父他没有死。”
“没有死?真?他死吧?”
“泰安师父打那以后发愤图强,到陆前[2]大梅寺去专心修行,眼下已成为有才识名僧。这很好啊!”
“要是能揉平,早到本领强剃头店去啦。”
“哈哈哈哈,脑袋坑坑洼洼,嘴巴倒不饶人哩。”
“你本事不高,倒挺会喝酒呢。”
“混蛋,谁本事不高?”
“这不是说,是师父说,你不必那样发火,真是白活这大。”
小桥下边流过,将河春水注入大海。怀疑:在那春水、春海汇合之处,参差交互地晾晒着几丈高大网,不时将温暖水腥送给穿过网眼,吹向村庄软风。海水在鱼网之间悠闲而自在地蠕动着,那浓重水色似乎连钝刀也能溶化。
这景色和这剃头老板实在不协调。假如这位剃头老板给印象是强烈地同四周风光相抗衡话,那,居于这两者之间,就会产生方枘圆凿之感。所幸,这位老板不是那样伟大豪杰。不管他如何自恃为江户哥儿,不管他如何侃侃而谈,都无法同这浑然骀荡天地景象相匹敌。摇唇鼓舌想极力破坏这种景象剃头老板,早已化作芥微尘,浮游于怡怡春光之中。所谓矛盾,只能存在于力与量、精神与肉体等冰炭不相容,而又具备相同程度物或人之间。两者悬殊甚大时,矛盾就会被渐渐砻磨,澌尽灰灭,甚至转变为优胜者方势力而起作用。才子作为大人物手足而活动,愚者作为才子股肱而活动,牛马作为愚者心腹而活动,皆为此理。如今,这位老板正以无限春光为背景,表演着出滑稽戏。他存在本该破坏着闲适春景,现在反而刻意丰富春情韵。在这三月将半之时,不由感到自己结识位无忧无虑滑稽人物。这位极其廉价吹牛家,同这充满着太平景象春光,多协调致。
这样想,便觉得这个老板既可入画,又能入诗。本来早该回去,但却有意坐着不动,同他天南海北地聊起来。这时,门帘滑,钻进个小小和尚头。
“对不起,给剃剃头。”
小和尚穿着白棉布衣服,勒着同样质地圆形腰带,外面罩着蚊帐般粗糙法衣,看上去十分活泼。
“有什好?无论什样和尚,半夜出逃总是不好。你可得当心哪,不要被解雇
“唉,真晦气——您瞧,少爷。”
“啊?”
“和尚们住在高高石阶上面,安闲舒适,嘴巴自然会讲。连这个小东西也能说会道。哎,把脑袋放平些!叫你放平些嘛!你不听话,就用刀割你。割啦?哦,要淌血!”
“好疼呀,你怎这样胡来?”
“没有这点耐性还能当和尚?”
“念哥儿,怎样,上回在外头贪玩,被你和尚师父好骂顿吧?”
“不,他表扬啦。”
“叫你去办事,你在半道上逮起鱼来。师父说你很能干,对吗?”
“师父夸,说念不像个孩子,很会玩,真能干。”
“怪不得头上都起疙瘩。这种不规则头怎剃?太费劲啦,今天算啦,下次定要揉平再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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