闷很久塑料味道扑面而来,里头捆裹好加厚黑色PVC尸袋,不用数,十八个,还有袋零碎物件,有他,也有孔央。
昌东把尸袋往边上挪挪,给皮影戏箱挪位置。
不知道肥唐他们有没有把那个视频给看下去,4分12秒时候,也就是他被砖头砸得血流满面时候,他嘶哑着嗓子说句:“会想办法帮他们收尸。”
没有死者家属相信这句话,相关搜救单位跟他们解释过很多次:“尸体找不到是正常,知道彭加木吧?八十年代初在那失踪,六次大规模搜救,直升机都上,到现在三十多年,尸体还没找着呢。”
放好行李,昌东坐进驾驶室,清理手套箱时候找到块过期巧克力糖,两年寒暑,融过又凝,已经没形状,他剥包装纸,把糖送进嘴里慢慢嚼。
昌东打车到北郊坊下,这里是片待拆迁城中村,因为开发商资金不到位,拆拆停停,半残砖剩瓦,半楼屋尚存,风起就呛灰,基本没人住。
他凭着记忆认找,在间大门面外停下脚步,掏出钥匙开自动卷帘门,用力往上掀。
积灰簌簌落下,瞬间让他灰头发,阳光过处,尘灰乱舞。
屋里停辆越野车。
昌东走到车边,车外后视镜旁插朵已经风干玫瑰花,残成黑褐色,伸手捻,脆碎屑飞在空气里。
昌东行李很少,收拾全只个手拎包,比来时那个包还瘪。
看着怪凄凉,小何送他出门时候,忍不住再次确认:“东哥你再四处看看,别落东西啊。”
这话提醒昌东,他折回后台,拎出个皮影戏箱。
解放前,那些走街串巷规模不大皮影戏班,全部道具装起来也只两口戏箱,扁担颤巍巍挑起来,就是满副家当。
昌东说:“这人闷,也没什爱好,这戏箱送吧,没事时候,还能刻皮子练挑线打发时间。”
甜味里有变质酸败味。
他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。
黄色黏土里长出孔央,圆睁眼,
车是几年前孔央送他,到手之后,昌东几乎花车价半钱来改装,戈壁沙漠不是乡村公路,沙漠易陷车,罗布泊又有成片大盐壳,会把轮胎戳磨得像狗啃样惨不忍睹。
装防滚杆,做车体升高,换全地形大轮胎,配电动绞盘,系列改装之后,原本强悍帅气越野多几分不伦不类敦实,孔央嫌不够好看,昌东回答说,实用就行。
路上多是外形煊赫路虎悍马,能引美女垂青,但于他,车是拿来用,遇险要能救命。这车能留存也是运气——“黑色山茶”那次,有大品牌车商赞助,为广告效应,不能开自己车。
后来孔央死,他变卖家产,留下这辆车,封在这时候,觉得也许有天会用到。
车身积灰,昌东拿手掸掸,在后车厢前站会,缓缓打开。
戏箱不值什钱,小何乐得做人情,他把昌东送到巷子口,客气地说句:“东哥,你要想回来,随时啊,打个电话就行。”
昌东说:“谢。”
他沉默地走向街口,手拎包,手拎戏箱,箱子比包沉,坠得他边肩下压。
小何叹口气,觉得昌东回来这事,八成是没指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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