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些事上,动物反应要比人准。
丁碛起身,握着军铲下水,水只到膝盖下,越往外越浅,刚走两步,易飒叫住他:“等会。”
她从包里翻出盒线香,捡出三根,除虎口处外,左手手指间各挟根,打着打火机点燃,待香头稳,左右晃晃,让烟飘出,然后递给丁碛。
丁碛伸出左手,以同样手势接过来。
他们这行素来敬死,认定“死生之外无大事”,遇到水里或者河滩上无名尸,般都要上三根香,敬这人从前、眼下、今后。
易飒吁口气,转向跟上。
黑魆魆水岸越来越近,岸边是团团树林,洞里萨湖岸不住人地方,偶尔会有这种景观,又叫泥炭沼泽森林——因为土壤长期浸水,堆积枯枝败叶直浸泡,没法分解,最后形成泥煤,也会释放到大气中,所以这里除遍布沼泽外,还极其容易燃烧。
觑着距离差不多,易飒关掉发动机,借着水流漂船,同时拧亮手电,光柱在水岸逡巡回之后,陡然停住。
那道惨白光里,照见个女人。
她面朝下,趴在岸边长满细小绿色浮藻浅水里,穿白色裹胸,下头是彩色纱笼裙,裸露皮肤在光柱里泛淡青色煞白,凌乱头发漂在水里,随着水势漾晃。
丁碛还以为是到地方,看四下都是水,觉得这形势于己不利,后背不觉爬上寒意,易飒拉开包链,从里头拿把军铲递给他。
但很久都没异样,乌鬼像是被困住,又像遭鬼打墙,只在那处狂躁地团团乱转,翅膀在水面上拍出凌乱水声。
丁碛皱眉:“这是当地禽种吧,会不会不顶事?”
易飒说:“怎会是当地,国内送过来。”
“国内?”
死恩仇消,哪怕是仇人尸身,也不会去糟践。
搁着解放前,还要帮人入土为安,现在不,因为这种尸首多半涉及罪案,现代社会有套完整勘察和处理程序,随意干涉破坏现场反而不好。
丁碛趟水过去,把三根香插在距离那女人头顶寸许泥水中,然后蹲下细看。
易飒拿棒球棍当拨篙,让船继续漂近些:“是她吗?”
不用回答,她也看清楚:那女人裸露肩背上,有多处戳口,伤口处皮
易飒把棒球棍拄进水里,把船身稳在安全距离。
两人在船上坐会,看乌鬼摇摇晃晃上岸,绕着那女人走圈,拿嘴喙在她身周不断推拱。
那女人毫无动静。
丁碛低声问句:“死吗?”
易飒注意看乌鬼反应,然后点头:“死。”
丁碛记得,生鲜活禽都不能过海关,国家有自己考量,怕带入异国致病菌,又怕进来破坏本国动植物生态平衡,般都会被检验检疫部门扣留销毁。
易飒嗯声,掌心扣住棒球棍尾梢:“偷渡来。”
当时老家那头给她打电话,说是托人给她带点东西,她还以为是吃穿用品,漫不经心去取,结果铁笼盖布掀,是只满六十天小乌鬼。
据说交双人份钱,先去缅甸,然后到老挝,最后曲里拐弯到柬埔寨,算得上偷渡老手。
不过眼前这情形,确实有点不对劲,易飒想挨近去看,就在这当儿,乌鬼似乎突然又理顺,昂昂脖子,向着近岸方向游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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