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哪句,才是他自己真正念头呢?若是诉诸于口,或许能多少明白些?
赵静这样想着,千挑万选,终于从万千个念头中挑出几句,把声音压得极低:“不要碰,真脏……”顿顿,又讥笑道,“你算什哥哥?”
狠话出口,赵静神情古怪,心口阵绞痛,如同不忍,如同大仇得报、万分解恨。
赵静静静站会儿,等着自己出言无状惩戒。
果然,不过片刻,人就断断续续地咳六七声,鲜血从指缝中溢出,只得用袖口掩住嘴角,数息过后再挪开,整片袖摆都染作殷红。
赵静原以为赵杀那般着急,是担心自己被瓷片伤脚,此时此刻静下心来想,更像是舍不得司徒靖明瓷枕,碎也要仔细收拢。他只差点,就把别人深情厚谊,错想成对自己些许不忍。
旦想通这点,赵静眉间戾气更深,可他不能说。
昨夜再如何惊怒,此刻再如何怨恨,亦不能说。
脑袋中原本浑浑噩噩,片迷雾,哪怕伤心苦闷,落下几滴泪,下刻就全数遗忘,以副天真痴傻心性,恋慕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哥哥。
幸好昨夜气到极处,人突然多线清明,开始明辨自己身上诸多怪事。
瓷片,更是不顾三七二十,拿双手胡乱拢起碎瓷,为他清出脚下片净土来。
赵静定定看着赵杀,看得久,眼睛甫眨,便流下两道清泪。
赵杀不知为何,心疼得厉害,喃喃劝道:“阿静,别哭,哥哥在呢。”
赵静睫羽上泪珠点点,几不可闻道:“这世上,只剩跟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……该多让让他,待他好些……”
赵判官仅听见几个字,不禁反问句:“什?”
身患这等恶疾,若是和
自幼时父母亡故起,只要他心中稍有恨意,人便阵阵头疼,喉中腥甜,有无数妖言鬼语在脑海中劝他向善;旦面露不忿,立即病得步履蹒跚。这等怪症,何其荒诞?
算命说他命中带煞,生来克父母兄弟。子不语怪力乱神,王府上下却深信不疑,从此目无少主,又是何其可笑?
至于自己,被怪症蒙蔽双眼,抹去喜怒,痴痴傻傻活这多年……更是可笑至极。
赵判官哪里猜得到他弟弟心思,每挥帚,被碎瓷划破手指就齐齐作痛,为在赵静面前保住几分做哥哥颜面,再立座威严不失和蔼孝悌牌坊,最后还亲力亲为地拎着簸箕跨过门槛,走老远路,把碎瓷倒得干干净净。
赵静自他出门,个人站在屋里,胸膛剧烈起伏起着,脑海深处尽是厉声尖啸,时而为情语叨叨,时而为恨语嘈嘈,时而劝他回头,时而笑他偷生。
赵静看着他,嘴里发出含糊哽咽声:“不对。”
他瞬不瞬地望着赵杀,脸上虽然挂着泪,锋利纤细眉却微微扬起:“跟哥哥两个人,就们两个人……不好吗?”
赵杀听弟弟这样问,维持着蹲踞姿势,仰着头,细细看他好阵,眼眶亦是微微泛红,声音嘶哑道:“阿静,哥哥会好好照顾你。”
赵静后退半步,眉宇间隐隐泛起丝戾气,噙着眼泪追问:“只是照顾?那哥哥想和谁相依为命?”
赵判官在人间处处留情,被他问得羞恼,拂袖而起,拿来竹帚簸箕去扫碎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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