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每有鸟啼,赵杀就会惊慌问:“天亮?阿情要动身?”
阮情都会摇摇头。
有风声草动,赵杀又会问:“是天亮吗?”
好在阮情总是摇头。
赵王爷眼中噙着老泪,到后来连摇头也看不真切,四处景物皆迷蒙恍
他说到此处,忽然想起来自己年纪已经大,再不能佯装成十五六岁,冲着这人娇嗔笑语,更不该肆无忌惮、号啕痛哭,于是强打起精神,学着赵杀模样,把手慢慢挪开,露出满脸泪痕,竭力平复语气:“可如今,当真是这样打算。”
赵王爷站得虽稳,人却同他般哭得难堪,结结巴巴地应道:“明白。”
阮情又颤声道:“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王爷。”
赵杀只觉心疼,脑袋里纷纷思绪,直如乱麻。当真奇怪,自己明明为还债而来,到头来人也认不清,债也算不明,耽搁年余,心如迷津。他迟疑半晌,仍道:“明白。”
阮情便静静站着,等他答案。
“可赵王爷就是要找人啊。你就是意中人。”
赵杀听到这话,不知为何,眼睛里突然狼狈地落下泪来,他忙转过头,装作自己不曾落泪,怒道:“那为什要走呢?”
阮情沉默良久,才道:“想心意地爱个人,而那个人,也心意地爱。哪怕今天不成,等年、两年、五年、十年……总有日能等到,王爷以为呢?”
赵杀强忍着眼泪,暗暗默念半篇《阴符经》,好不容易忍下眼眶中泛滥成灾湿意,以为自己刀枪不入,直至他回过头,发现阮情居然也在落泪。
他家阿情默默地哭着,捏着花枝那只手,拼命掩着脸,那嫣红重瓣花盏便半遮住他脸庞,人还在强笑道:“若是这世等不到……那多世轮回相见,即便是几百年,终有天能等到……王爷以为呢?”
赵杀赴汤蹈火,事事都可争上争,唯独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待个人,若是阿情要他命,反倒简单。
可他此时此刻,偏偏说不出句“不好”,比起往后下拔舌地狱之苦,他更怕同阮情再无牵连,稍斟酌,竟是红着眼眶、硬着头皮道:“好,要是真有日,知道你待最好,把旁人都撇清,就来找你。”
阮情听这话,终于微微笑,像是心满意足,回屋拿纸笔,把来日落脚地方细细写与他看。
赵杀含着泪看许久,勉强看清后,便将那几句话刻在脑中,纸条折放在袖袋里,亲自为阮情趁夜色打点行装、唤醒下仆,套好车马。
此时离天亮仍有个时辰,两人就并肩立在处,双双无言。
赵杀听见这话,原本已经忍住泪水,又缓缓滑下来。
地府十日,人间年,自己当二十年判官,他家阿情,怕是真在红尘中等他七百多年。
赵杀听见自己用嘶哑不堪声音,唤那人名字:“阿情,……”
只是阮情已经打定主意,哽咽笑道:“王爷如果有日,偶然回想起来,觉得还是阿情待你最好,把旁人都撇清……便来找,好不好?”
阮情这样说,连自己都觉得渺茫,难过得低下头去,用拿捏花手挡着脸庞,泣不成声地问:“是不是、年纪轻、见识得少,不大懂事?说不定,等阿情年纪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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