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杀那样喜欢阿情,自然极想看上看。
至于容貌之外变化,他也极想问上问。
想伸手比,看看身量高几分。
想上前牵,探探手心是热是凉。
阿情会、会怎样叫他?
那人当真是阿情?
如果那人真是阿情……知道自己来,为何全不着急?还要多等片刻?
赵杀起死回生过后,颗心却莫名空空落落,难过好会儿,才定定打量起二楼摆设。
只见红绣毯上,摆着书案同张红纱软榻,仿佛是人小憩之处。
他歪斜地走近两步,便看见六扇木窗全数洞开,从屋里就能看清楼下好派车水马龙。
那身形比自己还高出两分,衣衫素净,在腰间系道丝绦,体态纤瘦风流。
他不禁怔怔,直到那人走到帘边,伸手去拨珠帘,赵杀这才如梦初醒,手足并用,趔趄往上爬阶。
眼看着珠帘越拨越开,赵判官拼死又爬两阶,实在全无力气,瘫坐在楼梯中间,万念俱灰地看着从珠帘中露出那只手。
那手指如美玉雕成,白皙莹润之处,犹胜过垂帘珍珠。
赵杀并不愿意同阮情在这时相见,既伤多情人之心,又有违君子之诺,但那颗心却全不由他,激动得怦怦乱跳,脑海中旧事连篇,与眼前所见恰恰相合,时而是多年之前,阿情不肯见人,只从门缝中露出白玉般纤长手指;时而是他把阿情横抱在怀,英武盖世,在众人瞩目中,走过这样条漆成朱红梯子。
这般久别重逢,阿情会看着他笑吗,还是冷冰冰抱臂望着?
赵判官这样胡思乱想半天,满眶眼泪竟是忍不下去,冰冷地濡湿鬓发。
他以余光瞥见旁账本,想到昔日全心全意,教阮情识字算术,人禁不住又犯起病来,想用这最后点寿数,为阮情最后批改回功课,于是振作精神,使劲伸长手,把账册点点拨近,而后攥在手中,颤颤巍巍地举到面前,随手翻开页,薄纸角写着年月时日,当中仅有寥寥几字。
赵杀用残存目力,细细辨认良久,才发现这页写是:王爷还没有来。
赵判
赵判官忽然生出丝古怪念头,想要再走近些细看,这具残躯却再也支撑不住,皮下淤血渐多,人生机渐去。
赵杀死死撑着桌案,双腿抖索半天,到最后仍是软软跪倒,桌案被他晃得翘起角,满桌账本散落地。
赵判官心如明镜,自然猜到自己时日不多,倒在地上想片刻,干脆撑起手肘,费力地翻个身,仰天躺在绣毯之上。
他喘半天气,目光瞥见不远处账本,心里又想起阮情来。
阿情长大,定然出落得更加漂亮,眼尾犹如红线勾成,色相灼灼盛放。
赵杀想到此处,忙把双眼闭,以免相见时分,叫满眶突如其来热泪唐突人。
只是下刻,那人居然把珠帘放下,轻声同龟公道:“你去张罗吧,稍后再去。”
龟公满口答应,从内室欢天喜地地退出来。
赵判官万万想不到那人会突然改主意,剧震之下,脑海中还勉强维系着丝清明,等龟公从他身侧走过,赵杀便拼命伏低身形;等房门掩上,帘后传来衣衫摩挲之声,赵杀便蹑手蹑脚地往楼上爬去。
可当他好不容易爬上二楼,心中依旧有些难以置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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