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情并不动怒,弯下腰,拿指腹珍而重之
赵判官并不甘心,仍断断续续地唤着阮情,久久撑着口气,直等到身汗都凉透,楼下总算传来吱呀轻响,有人踏着朱红楼梯,步步上楼。
赵判官心跳得极快,哑着嗓子问:“阿情……阿情,是你吗?”
那脚步声微微顿,然后才有悦耳之声应道:“王爷,是。”
赵杀不禁神色黯然,自嘲起来:“、已经不是赵王爷。”
那人沉默良久,再开口时,仍固执唤道:“王爷……”
他直到此时,才真正明白阮情心思,猜到阮情这些年如何度日。
或是手持名录,对盈门贵客,最后只记下他没来那笔。
或是终日倚在窗前,看楼下人来人往,却发现都不是归人。
赵判官耗尽心力审完这样本薄册,累得满头虚汗,气息渐弱,颗心却是前所未有眷恋红尘。
他对许多人动过心,债主们各有各缱绻深情、入骨温柔之处。
官有刹那,以为自己胸口压上千钧重物。
他拼命地吸着气,胸口不住起伏。
也不知过多久,他眼前才不再是片漆黑,耳边嗡鸣亦稍稍减弱,赵判官如走肉行尸般,木然往前翻页,纸上写着:王爷今日也没有来。
再往后翻页,纸上写道:王爷还没有来,他是不是……已经忘阿情?
继续后翻,纸上又自己断然否认:王爷不会忘记,这样听话,这样喜欢他。
那声音如石韫玉,似水怀珠,和过去明目张胆婉转娇媚大不相同,偏偏温柔旖旎之处,犹胜昔日。
赵杀听得心中百转千回,攥紧拳头,艰难地呼气吐气,迫不及待要看阮情眼,楼下却忽然传来喧哗之声,令阮情只走到半道,又转身下楼,细细和人叮嘱几声,把事情安排妥当。
赵判官想到每多耽搁阵,就少看他眼,人急得火烧火燎,莫名恼怒起来:“阿情,先过来吧。别事,往后些也不迟!”
阮情仍自顾自地叮嘱好会儿,而后才登上楼梯,缓缓走到赵杀面前。
赵判官倒在地上,眼中布满血丝,心底余怒未消,怨道:“你怎……才来?”
只怪自己卑劣不堪、浪荡凉薄,把好端端情意平白辜负。
可阿情为何这般傻呢?居然当真以为自己品行无暇,是世间难寻情郎,自定情以来,还未负过他次,说过次重话……
赵杀旦想通此处,满腔不甘,尽数涌上心头。
他忽然极想见阮情最后面,人勉强提起口气,朝楼下嘶声唤两声:“阮情……阿情,是你吗?”
可惜过许久,也无人应他。
几页下来,拢共只言片语,已经叫赵判官眼角微湿,心潮难平,在心里不断自问,自己这般厚颜无耻多情种,为何偏偏教出这样位痴情人?
把账本再往后翻,许是阮情无意把同样事页页赘述遍,当中许多页,仅以正字记数,直翻到最后两页,阮情才总算多写几句。
前页还道:王爷只怕并不喜欢。
下页却意志更坚,端端正正地写着:这样心意地爱他,舍不得别人说他句不是,王爷会笑傻?还是终有日,会知道阿情好?
赵判官把账本掩上,脸上斑驳泪痕,竟是把嘴角半干污血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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