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当时涕泪涟涟地醒转过来,既感怀自身形单影孤,又对梦中征兆百思不得其解。如今从头细想,阿情是服毒而死,所以枯死在他梦里;李判官是去天庭赴任,所以在院中留下偌大个坑洞,当下种种遭遇,竟是与梦中境况对照。
然而还有白黄两株桃花树,他揣摩
他低头看,阮情还软在他怀中,昏睡未醒。
这阴间新鬼并不像他,能将牌位供在阴司官衙中,受阴阳二界香火,想要慢慢修行,养足精气,急需两件沾灵气法宝、灵牌,好将阴魂寄宿其中。
赵判官在袖中掏半天,竟是只有公用判官笔支,公用命簿册,把身上翻个遍,不得已看着手背上开着正艳那朵红桃花,指尖灌注灵气,在手背上轻轻抹,那朵桃花就拈在他手指之间。
赵判官牙关紧咬,接连三四个时辰,不住灌注绵绵灵力,把那朵桃花催成棵半大桃花树,认认真真地栽到自己四方庭院角。
他轻轻把阮情摇醒,低低问句:“阿情,你住这里可好?”
颗心化作绕城春水,鼓作气,把滞留近千阴魂审过,提早收工,哄得鬼卒各自还家,然后才背起已经熟睡阮情,步步行到孽镜跟前,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乾坤锦囊,当中既有自己二十年来俸禄共年底红利,亦有拿身武功所换五十载功德。
赵杀默默掬起锦囊中近百年功德,抔抔泼入镜中。
等锦囊空十中二,他背上红衫少年身影总算自镜中抹去,只剩下弓着背、喘着气、脸色蜡黄,孤零零个他。
赵判官还是头回拿自身功德与意中人刑罚相抵,眼见此法可行,情不自禁地笑笑。
孽镜台前无好人,自己也就罢,债主们人人良善,个个多情,尤其是阿情……他怎能把他们留在镜中。
连问几声,阮情才睡眼朦胧地应声。
话音落时,赵杀已怀中空,枝头上却多几朵花苞。
赵杀看看这棵树,满脸堆笑,等他负着手,转过身去,正想继续修整院舍,看见庭院空着三角,突然有些恍惚。
他在极久之前,曾做过光怪陆离个梦——他在这院中四角,都种上桃树,日日拿心头热血浇灌,而后都开花……
可惜那场美梦才做到半,人就被魇在梦中,眼睁睁看着四株桃花树不是枯死,就是通体漆黑,还有株忽然便踪迹全无。
赵杀忙罢此事,心中块垒下子卸去小半,低着头,噙着笑,将阮情步步背回自己阴宅,好不容易走到门前,最后几步,委实背不动,只得又颤着手,把阮情放下来,拿肩膀撑着他跨过门槛。
赵判官进门,气喘吁吁地缓好阵,而后才忽然想起事,自己身神通,何须这般辛苦,只怪先前见到阿情,欢喜过头,居然忘得干干净净。
赵杀自嘲两声,四下再看,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。
阴司划给他这偌大片栖身之所,不单坐南朝北阴气如川,前庭后院亦是气派非凡,可他二十年间为官清贫,屋中桌摇椅晃,锅碗瓢盆尽无。
赵杀望望阮情,又望望自己破旧院落,最终还是长叹声,重新把乾坤锦囊解开,这里拿月功德换阴檀木新桌新椅,那里花三月功德换时兴琉璃瓦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