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爷发现青芒散尽,长舒口浊气,正要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,替赵杀重正衣冠。
可赵判官只顾着情天恨海,看见赵静许久之后,仍穿着件破衣,便火急火燎地握住墨线划,把掌心划出条狰狞血口,鲜血接连滚落,源源不断地朝墨线那端淌去。
赵静那具阴魂得鲜血灵气滋养,终于白骨生肉,白发转黑,年年往前回溯。
干鬼卒开始还看得惊慌震怒,争相劝阻,渐渐地就脸上横肉扭曲,心中恍然:原来是三夫人。
看到后来,这帮鬼卒又齐齐面露不齿之色,暗道:这三夫人果然也是个美人。
他想起人间七百年前,这人何等温柔体恤,是最善解人意翩翩少年。
他想起人间七百年后,这人如何与他重逢,如何咳血,如何浅笑,轻描淡写地,说尽世间妄语痴言。
那双琥珀色猫儿眼,或是温和,或是阴沉,但从始至终,皆是专注执着。
赵杀想到此处,噙着老泪,往远处看,见师爷已经走到孽镜阁前,连忙挥毫落墨,在命册正本上匆匆写道:终此生,他都在寻,不曾有日安享富贵。
他此生已无生趣……但死后就全无盼头,于是以药续命,仍竭力活到高寿。
赵杀闭闭眼,片刻过后,才将双眼睁开。
在这短短瞬,他已经把前世今生匆匆捋遍,想到上中下三种答案。
最好种,便是阿静贵不可言,钟鸣鼎食地活至高寿,生并无惊涛骇浪大事,数十年间舒心惬意,享尽富贵荣华。早起只为朝霞,晚归只因月色,听美人唱曲,拿诗佐酒,半点不曾念他。
还有不过不失种,是阿静掘地三尺地寻阵,方知自己报仇雪恨,于是慢慢将胸中块垒化开,慢慢将心头恨意放下,之后几十年才开始快意生,虽有不足,但终究是看开,从此之后光风霁月,心境澄明。
而最后种,赵判官直至此时,仍不愿多想。
他早已不怨,只是想见面。
赵杀路写到此处,眼泪把最后字晕染开来,好在这几句话确实与命数相合,恰如抛砖引玉,唤醒命册法则,纸上时华光隐现,符文流转,连命册副本道,慢慢生成半篇真正命数。
又隔片刻,那副本才落到秦广王手中。
就在阎罗翻开开命册副本时,赵判官却是眼泪长流,不顾视物艰难,专注地看着赵静。每掉几颗老泪,那人模样就能清晰瞬。
秦广王将命册潦草翻完,未挑出什大错,语气也缓和下来,只扣去赵杀半月功德,叫他摆正桌椅,戴上冠帽,就轻轻放过,拂袖自去。
他心烦意乱之下,恨不得就此奋笔疾书,在纸上细说赵静如何矜贵不凡,如何富贵生;说阿静如何长寿安康,此生富贵逼人;想他得意中人相伴,两心如,永不相负,补全昔日种种抱憾。
这愿望嘈嘈切切,在心中聒噪,叫赵杀度分不出是推敲所得,还是空濛愿景。
但到这个地步,赵判官依旧无法轻易落笔。
笔尖如有千钧重负,夹杂重重羁绊,关乎赵静生死,催他深思细想。
赵杀只得红着眼眶,强打精神,忍痛把过去种种再想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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