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赵杀重新凝聚身形,满头长发轻飘飘落回背上,面对面地望着司徒靖明,突然发现梦魇中那张俊美面孔,在此人面前,不过是手艺拙劣木胎泥塑。
他看得眼眶微红,忍不住将手张开,硬生生拦在路中,低低唤道:“是。”
那故人似睡似醒,长睫半遮眼眸,站在赵杀面前,就要伸手来推。
赵判官惊得闭闭眼,数息过后,才敢将双眼睁开。
司徒靖明那只手顿在半空,垂眸细看,眉头紧蹙,仿佛遇到什难解之事,隔许久,耳垂才点点泛起血色,含糊不清地问:“是来接吗?你……你是来接?”
没等赵杀想出个章程,那头司徒靖明已经大步流星,提着红花翎翅,径自下玉阶。
赵判官顿时慌得手忙脚乱,往屋中躲,把绾发木簪换成玉冠,小跑着穿过庭院,匆匆把门闩抬起,门板推开。
但等他站在院门口,极目远眺,看见司徒判官当真往此间赶来,赵判官又开始眼皮直跳,发觉此举大大不妥。
细细想来,司徒靖明夜游时颇有许多荒唐之处,既好拆屋砸院,也好催花毁树。
自己还是堂堂赵王爷时,府中就有株三人合抱粗细老树,被这人拍得树根翻起;等到阿静当家时候,这人半夜不请自来,又撞断十余株亭亭美树。
赵判官有刹那光景,还以为自己梦魇又至,不禁眼睛酸涩,木然而立。
但不到片刻,他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,除去双腿站得酸痛,鼻下亦传来挥之不去桃花暗香,眼前种种,竟然极像是真。
赵杀仰着头,目光越过流光玉阶、摇曳月色,竭力分辨阵,那月中身影气势孤高,腰身堪堪握,每晃荡步,都叫人心弦为止颤。
赵判官心魂荡漾之下,忍不住用力掐把自己手背,手上时剧痛。
他足足痴半盏茶工夫,而后才轻轻咧咧嘴。
赵判官听到这句,眼中热意上涌,心里有许多话,忽然极想细问。
他极想问问:你这般好,为
赵杀如今拿腔心血,千辛万苦种活三株小树,每株都是柔弱无依、可怜可爱,万司徒靖明再像过去般,使出倒拔垂杨柳功夫,根根拔出来,那该如何是好?
赵杀惊慌之下,稍忖度,就自己走出家门,把门反手关,紧紧锁好,朝司徒靖明方向快步迎去。
等他紧赶慢赶,走到司徒靖明身前数丈,正要招手,那人却垂着长睫,与赵杀擦肩而过,只专注地往赵杀府邸行去。
赵判官吃大惊,愕然愣在原处。
眼看着司徒判官走出老远,他这才胡乱掐个法诀,身形倏地散开,化作团红雾,腾挪数丈,在司徒判官身前聚拢。
自己不久之前,虽然也曾斗胆揣测过:司徒判官旧疾未愈,或许有朝日,还会从九重天外,步步夜游回来……
或许自己还会有邂逅机缘……
可他从未想过,自己刚刚这样想,故人便能穿过碧落黄泉,出现在自己眼里。
赵杀念及此处,嘴角笑意更深,颗心犹如未死,忽然生出百般烦恼。
他在院中双手交握,面微笑,面来回踱步,正想把穿旧官袍脱下,换身倜傥新衫,朝屋里走出半步,然后才忆起如今身无功德,衣笼蒙尘,屋中除去官袍就是官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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