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见多鹤弯腰拿块毛巾,把孩子裹进去。她赶紧往边上闪,她可不愿意多鹤发现她这眼巴巴地看她们。多鹤没有看见她——她嘴里哼着小调顺畅连贯,证明她顾不上看任何东西。她水淋淋地站起来,走到五月阳光塑成柱子里。个湿漉漉小母亲,肚子
自己屋。二孩妈小脚迈着喜洋洋碎步跑来,叫小环快去看看刚满月大胖闺女。
“二孩在她那儿吧?”小环问道。
二孩妈当然明白儿媳妇意思,小脚生风地赶紧退出去,会儿二孩就被叫来。
“你使那大劲白使,弄出个赔钱货来。”小环说。
二孩本来满心欢喜来拉她去看孩子,她句话出来,把他堵在门口。他转身要走,小环叫起来
“又去哪儿啊?”
他头也不回地说:“接着使劲去呀!”
小环把他把拖回来,恶狠狠盯着他半闭骆驼眼。他就那让她盯,盯会儿,小环给他耳光。不是真打,有点调情探问,又有点谴责怨怪。二孩二话不说,巴掌打回来。小环明白丈夫没有喜爱上多鹤,他理直气壮,绝不吃她记不白之冤耳光。
接下去三四天,小环都没去看孩子。从她窗子,能看见多鹤在院子里过往,步子急急,头埋得很低,不是提桶脏水出来,就是端盆热水进去。多鹤胸脯沉甸甸,脸色白嫩得像奶脂。她神态、姿态都和生孩子前样,随时要给人鞠躬,但小环觉得她神态、姿态和过去截然不同。这是个自以为有人撑腰小日本婆,忙忙叨叨木屐小步来回走动,她俨然当家做主,煞有介事,把张家院子走成她占领地界。
天上午,出雨后特有那种大太阳。小环像往日样十点多钟起床,坐在炕上抽第袋烟。院子里木屐声从北屋直响到锅炉房,然后又好大会儿没有动静。家里只有多鹤和小环,算上刚满月闺女是两个半女人。小环穿上衣服,披块披肩,仔细地梳着头发。然后她走到院子里,抽下披肩,把碎头发和头皮屑抖下去。这时她听见锅炉房有人哼小调。日本小调。她凑到锅炉房窗子上,看见里面雪白热气蒸腾着大小两团粉红肉体。用来做澡盆竟是那口日本行军铝锅,是日本投降之后扔在火车站。铝锅够深,却不宽大,多鹤在盆上架个凳子,让长条凳横跨在两边盆沿上。她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,从锅里舀水给孩子和她自己洗澡。她举着葫芦瓢,把水浇在自己左肩或者右肩上。水大概有些烫,每瓢水淋下去,她都小小地、快活地打个挺,那小调也冒个尖声,像是小女孩被挠痒痒,笑岔音。热水经过她身体,调合她体温,才落到孩子身上,于是水点也不让孩子怕。孩子当然不会怕,孩子在她母亲肚子里包热水里泡十个月呢。十点多太阳还在东边,拆去烟囱墙留个圆窟窿,从那里进来太阳落在地上,亮晃晃,成个地上月亮。孩子贴在母亲胸口上,安详极。多鹤身子胀鼓鼓,不仅是两个xx子让奶汁灌得要爆开,她整个身子都圆圆饱饱,灌满奶汁,碰就要流出来似。这样母子图世世代代有多少?泥捏、面塑、瓷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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