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鹤哪里还像个人?整个山坡成她产椅,她半坐半躺,手抓紧棵松树,狂乱头发披身,大大张开两腿正对着山下:冒烟高炉,过往火车,火红片天,那是钢厂正在出钢。多鹤不时朝山下拱拱,大肚子顶起,放下。那个黑发小脑袋对准山下无数灯火,任这两个女人怎样瞎使劲也不出来。
多鹤肉体全破。她母亲就这样把她生到地球上,那甘心地忍受场超过死疼痛,就因为她要生出个自己至亲亲人。
小环呜呜地哭着,多鹤样子让她不知为什就哭出来。手电光亮照着多鹤死人般脸,眼睛死不瞑目地大睁着,什样磨难才能把个女人变这丑?什样不起磨难……
小脑袋点点脱离多鹤,在她手心里,然后是小肩膀、胳膊、腿、脚。小环进口气,用她包金牙咬断脐带。小东西哭声在山野里吹起小喇叭。
小环说:“多鹤,儿子!咱又来个儿子!”
发脾气,边又从沟上跳回来。
多鹤姿态变,她改成头朝山顶脚朝山下,两只手把身子撑成半坐,两个膝盖弯起,腿分得大大。
“成母野猫!把崽儿下在这儿……”小环上去拉扯至少有千斤重多鹤。最近她饭量大得不成话,连丫头都得省口给她。
小环再次使劲,不但没拽动多鹤,反而给她拖倒。把手电捡回来,光下子晃在她两腿之间:砣东西凸在裤裆里。小环上去就扯多鹤裤子,手电光里,团湿漉漉黑头发已经出来。小环马上脱下自己夹袄,垫在多鹤身下。没用,血水把泥泡透,已糊多鹤身。
小环听多鹤说声什,她知道那是日语。
可多鹤姿势没变,肚子大小也没变。她两手抓松树给摇得窸窣响,脚朝上挪挪,再蹬实在。小环把滑溜溜、黏糊糊孩子搁在自己衬衣上,把手电光对准多鹤腿间:居然又出来个小脑瓜
小环尖叫:“哎呀!是双胞胎!你可真行,生生对!”她不知该怎忙,太受惊吓又太欢喜。这样天大大事怎轮到她小环来应对。
多鹤拉住两棵松树,向下发力,然后自己坐起来,手捧住已经出来
“好,想说什就说……使劲……有什心里话都说给听听……使劲!”小环怎跪也使不上劲,脚还得使劲踹着树根,不然她会滑下坡去。
多鹤下巴朝天,说很长句话。小环只是说“好,行,说得对!”多鹤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。假如这时有个懂日语人在旁边,会从那些断断续续词句里听懂她在跟个人恳求。是跟个叫千惠子女人恳求。多鹤牙齿深深咬进每个字眼,求她别杀死久美,让久美再多活天,久美才三岁,明天她病还不好,再把她掐死也不迟。就让她背着久美,她不嫌她拖累……
“行!好!”小环满口答应着多鹤,手托住那个又热又湿小脑袋。
多鹤声音已经变成另个人,她低哑阴沉地恳求着,声音越来越低,变成咒语。假如这个懂日语人附到她嘴边,会听到她在胸腔深处嘶喊:别让她追上来,别让她杀死久美……杀孩子……
“行,听你,有什都说出来……”小环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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