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她从拉木头车上跳下来,因为那趟车从此分岔。她在个小站外面等候下趟货车,但没有任何趟车在小站停靠。
小站没有候车室,只有圈木栅栏加个棚子。她在棚子下长椅上睡下来。太阳刚升起,远处田野和农舍在绿中透蓝山下非常宁静,连苍蝇嗡嘤也是这宁静部分。苍蝇渐渐多,把地上块甜瓜皮落成黑绿色。侧卧多鹤看着道道炊烟,水田里天空、山影,目光虚些,景色就熟识些。多鹤自从离开代浪村就总是在找和代浪村相似东西。现在远处村景和代浪村相似,还有九月雨后太阳。因此多鹤就熟睡在苍蝇嗡嘤九月里。
她睡睡十多个小时,醒来忘自己为什会在这样个小火车站棚子里。她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时,身上除落过苍蝇还落
能看见售票女子截脖子半截脸蛋,似乎离理解就近多。那女子问她买不买呀?不买让后面人买。
“买!”她讲中国话头次这样粗声大气。
“你钱不够!”售票女子脸露出来,但是横过来。
“为啥?!”她问。她声音更粗大,把“啥”说成“哈”,这是她向张家人学得最好句话。她实际上是说,为什不能回家?!为什不能回到女儿、儿子那儿去?!为什两个奶胀得要炸而孩子们在闹饥荒
这就使多鹤“为哈”听上去充满蛮横不讲理爆发力。不论为什她都要去马鞍山,不论为什她都得有张火车票。
“为啥?!”那张横放在洞口女子面孔消失。“咔嗒”声,整个窗子大开,女子正襟危坐,手指划拉下,“问问你后面群众,为啥?差多半钱呢!会看票价表吗?票价是国家定!你不是中国人呀!”看热闹人群大起来。双赤脚、头散乱肮脏长头发、件泡西瓜汁又泡雨花裙,使人群和多鹤之间距离也大起来。
个小孩大声问句什,人们哄地笑。多鹤被那句“你不是中国人呀”提醒,她打算破开这道人墙。趁她转身,那个小孩步蹿上来,从后面揪把她长发,高兴地尖叫着跑开。她走几步,那只孩子手又揪把她头发,又是高兴地尖叫,往回跑去。就这样,她走着,他揪着。最终她赢:她毫不反应让孩子败玩兴。
她在候车大厅里买到张全国铁路图。在上面她找到长江,找到她眼下所在武昌,不久,她食指尖停在那座长江南岸小城。她和西瓜们是兜怎样圈子,才到达这里?那城市和武昌其实是同条长江相串联呀
有这张图她可以回到丫头、大孩、二孩身边去。她走也得走回去。两个儿子没有奶吃,她爬也要爬回去。她在火车站附近商店买双鞋,最便宜种,花块多钱。她还需要把伞,但她实在下不手花那块多钱。
她在候车室长椅上睡会儿。天黑下来,她沿着铁路线走着,向东走。雨小,风却很冷,楼房电线杆从稠到稀再到消失。她走进座小站。不会儿,辆货车停靠下来,她爬上去,发现车上装是木头。货车每经过个站,她就盯紧站名,再借着站上灯光对照铁路图上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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