铺主为多鹤截辆黄包车。半个小时之后,黄包车停在火车站门口。多鹤算下,块偌大酥饼值五分钱,那个车夫天应该能挣二十个酥饼,给他十个酥饼钱,应该是体面车费。果然,车夫接过三角钱时给她个满口乱牙笑容。
当她把大大小小钞票块从售票小窗洞递进去时,个女子声音说她钱不够。
她把自己脸挤在小窗洞上,她觉得她没听懂,这样凑近
少不扯皮,弄出很大响动。
但这扇油漆龟裂窗子是唯出口,通向丫头、大孩、二孩唯出路。她手沿着窗子和窗框接缝地方轻轻推动,让窗扇点点从窗框松动开来。然后她站到床头柜上,握着窗把手,用力往上提,同时用全身重量控制着它,把它响动压在身体分量下。窗子被推开。声响在她知觉里如同打雷。她站在床头柜上,回头瞪着门,门动不动。门外悄无声息。或许她并没有弄出任何响动。她脚心已经踏到砖砌窗台。再步,她就正面对着那棵白杨树。
步能不能跃到树干上?树杈够结实吗?她来不及想得太周全,就是朝死亡里跳,她也得跳。
她从树上下滑时,个戴大白围裙、挑两个大桶女人看着她。她从她面前跑过去,女人往后猛退,把挑着两大桶泔水泼出来。她那退是怕她意思,多鹤边跑边想。原来可疑人是让正常人怕,也许她在那女人眼里是个女疯子。
多鹤在雨里跑着,东南西北对她都毫无意义。她唯方向就是远离那所医院。街边停排黄包车,车夫们从车篷缝隙里露出脸,看着她这个披头散发、赤着双脚女人匆匆走过,谁也不敢揽她生意。
个阴暗杂货铺里点着盏煤油灯。她跨进去,铺主从柜台后面直起腰,对她说句她听不懂话。语言客气,眼睛不客气地告诉她,他没把她当正常人。她要纸,要笔。纸和笔来。她写下长江南岸那座小城名字。铺主摇摇头。她又写下:去。铺主活五十多岁,从来没和人打过如此古怪交道。他还是摇头。
多鹤指指柜台里块酥饼。铺主立刻照办,把酥饼取出,放进个报纸口袋,抬起头,张快沤烂五块钱放在柜台上。铺主从个铁皮盒子里数出大大小小许多钞票,又张张放在她面前,放张,他嘴里出来个她不懂词。但她知道他定在念数字。张钞票上印着“2”,两张印着“1”,剩下是堆小钞票,各种数字都有。算算,这块饼花去五分钱。就是说,她这笔财富是不小。
她想,这下铺主会回答她提问,她和他成交小笔买卖。她指指那座城市名字,又指指“去”,铺主还是摇头,同时扬开嗓门,仰起脸,叫声。多鹤听见有人在某处应答。天花板开个洞,露出张少年脸,对铺主说几句多鹤不懂话,又对多鹤说,那座城市远得很,要坐轮船!天花板上洞封上。
铺主重复:坐轮船!他这回话也好懂些,讲到第二遍多鹤就使劲点头。
多鹤想,明明不是轮船把她和西瓜带到此地。她又在纸上写:火车?铺主跟天花板上面男孩大声商量阵,都认为火车也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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