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该看看他们头,让给打成啥样!”
“要打也得等们带着黑子回来呀,有黑子你就不会给打得那难看,全该他们难看!”
给大孩张铁涂药,包上伤口,多鹤拿出两块发霉蛋糕,放在个小碟上,给大孩端到床边。
“不吃!”大孩说。
多鹤解释句,意思是蛋糕都蒸过,上面霉斑不会碍事。
出去,买两斤浮面上带着淡淡绿苔蛋糕。她最满意是两大罐炸酱,里面有肉皮、大油、豆腐干、黄豆,盐放得狠,所以天再热它也坏不。这样无论吃米饭还是红薯饼,或者面条、面片、稀粥,这炸酱都是好菜。
爆炒米花老头给小环装口袋爆玉米花。修鞋送对打掌新布鞋。卖冰棍送套用冰棍竹棒削成牙签。
晚上小环和多鹤把东西样样装进包里,门从外面开,进来是大孩。他满头血,衣服也被血泡透。外面孩子想找什寻开心就在楼下叫“日本崽子”、“日本小老婆”
多鹤赶紧上去,边扶住他边问他怎回事。他却把推开多鹤。
小环看着大孩。看他剃过眉毛就知道出什事。前几天大孩问她家里拔猪毛镊子放在哪里。她说好多年没吃过猪蹄儿,谁还记得镊子。现在她明白他怎解决他浓重眉毛:用剃刀剃掉多半,剩两条不对称细线,还留下条血口子。唇须和鬓角也剃得精光,好好脸整得像个小老奶奶。再往下看,他不多胸毛也过遍刀,腿上毛更是刮得干净,快成大姑娘腿。小环又是可怜又是恶心他。能想象他怎样对着镜子,朝镜中那个浓眉秀眼、细皮白肉俊美小伙子咬牙切齿。他那副天生红润嘴唇给咬白,咬紫,最后咬烂。家里唯那面小镜子给挂在厕所水管子上,他对着镜子揪住自己头浓厚得不近情理黑发,只恨不能把把把它给薅下来。可这是薅不完。因为还有腿上、胸前,这些日本毛要薅都得薅干净。为此他已经不再去公共浴室洗澡。终于,他下决心向自己动刀。刀刀,下得恶狠狠,假如能把他身体里那日本半给剔出去,他刀会下得更深。世界上有没有仇恨自己人?有没有像这个小伙子这样恨自己恨得对自己下毒手人?看看他下毒手吧。他眉毛现在有多可笑,成写坏笔画。就是那种被擦重写笔画,可是又给擦坏,连串弄巧成拙,他居然敢带着这样张小老奶奶脸往外跑。换小环,见到这张脸,也得喊打。
“不会说中国话,别跟说话!”大孩说。
小环不动声色,抽出鸡毛掸就在大孩大腿上打两下,然后她又把
多鹤拿红汞和绷带。小环费很大劲才忍住不去揭穿他剃眉毛和体毛。她边替他清洗伤口边说:“让他们叫你日本崽子,叫叫又不让你掉肉!你要是给打死咋办?”
“死好!”他拖长声大喊。
“那他们可满意。”
小环在血红脸盆里投毛巾,心里算算,他头上身上伤共三个。
“你有肺病,长这点血容易吗?‘得费多少肉骨头汤、多少鱼头汤才补得起来呀?瞧你这样,这还是头吗?锅里搁点油,能拿它当肉丸子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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