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礼拜几们开回去。你等得及就等。”售票员说。
“那你得把两张车票钱还给!”
“你跟到总公司要去。”
两人拉扯地闲磨牙,车靠站。小环拉着多鹤下来,使劲捏捏她手。等车消失在烟尘滚滚远处,她笑着说:“省两块钱。们花两毛钱坐这远!”
劳改农场没有正式探监房子。小环和多鹤给带到
“坐过站!”小环说。
“你要去哪里?”
小环说是长途车发车后第二站。她买车票就只能坐两站。现在她们坐十二站。售票员每到个站就站在车门口查票,省得她在鸡蛋、鸭蛋、香瓜上来回跨着查票。
“你耳朵呢?叫站你耳朵聋?”售票员二十多岁,拿出祖母训孙子口气。
“你那口话俺们不懂!你断奶也有阵,咋还没学会说人话哩?!”小环站起来,看就是骂架舍得脸、打架舍得命东北大嫂。城里百分之七十是东北人,南方人从来不跟他们正面交锋。“叫你停车呢!”
蛋糕端到他手里。
“日本人碰过东西,不吃!”
小环拉起多鹤手走出小屋,猛地关上门。然后冲着门里面张铁说:“他小姨啊,明天开始做饭就是你事,啊?厨房都不进!小畜牲这会儿不吃日本人碰过东西?有本事他吃奶那会儿就别嘬日本xx头子!那时候他英勇,做抗日婴儿,不也省得现在给他饭里下耗子药吗?”
本来还想让张铁块去探他父亲,这看,小环明白他是不会认他父亲。这年头不认父亲母亲是大时髦,走运话还能用这六亲不认找到工作,入党升官。二孩去农村,大孩就有资格留下来,以他大逆不孝在城里找份工作,以他在家里对他们小姨坚决抗日而入党升官。小环看着那扇紧闭门,心里阵从没出现过惨淡。
第二天她跟多鹤天不亮就起床,走到长途汽车站。上车天才亮起来。多鹤脸转向窗外,稻田水在太阳下成块块碎裂镜子。她知道多鹤还在为大孩张铁伤心。
“那也要到站才能停。”司机说道。
小环想,当然要到站才停,不然还得顶太阳走大段路。
“你这车还开回去不?”小环问。
“当然开回去。”售票员答道。
“那你得把姐儿俩再捎回去。”
“这条裤子料子好。”她从布包袱里抻出条新裤子裤腿,“就算他天天干粗活也能穿三年五载。你摸摸,这叫涤纶卡其,比帆布还经穿。”
她心满意足地翻腾起包袱来。自从她开始为张俭准备东西,每天都把攒起来衣、裤、鞋摸遍,欣赏遍。也要多鹤陪她摸,陪她欣赏。她兴致很好,常常说完“够他穿三年五载”才想到他或许没那三年五载。但她又想,有没有她都得按三年五载去置办东西。这年头事情变得快,几个月是个朝代,不是又有人在厂里贴革委会彭主任大字报吗?大字报上说他是“白砖”(白专),要选块“红砖”(红专)上去坐主任宝座。
下站就是劳改农场。小环突然大叫:“停车!停下来!”
司机本能地踩闸,车子带鸡蛋、鸭蛋、香瓜贩子们都跟着叫:“这蛋呀!”
售票员凶神恶煞地说:“鬼叫什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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