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有修理手表工具和修理手册之类书,老几可以修好手表。“肯定能修好!”老犯人为自己和欧米茄担保。
“修不好呢?”邓指问道。
老几再次铁嘴钢牙,说绝没有问题,定能修好。邓指听出他话外话:修不好很简单啊,收回你仁义就是——还去什场部礼堂?就此死这条心吧。
《钟表修理入门》是从大队图书室借,工具是从场部供销社借。老几在号子里用功,夜就把《钟表修理入门》读完,大致“入门”。因为号子里没桌椅,也没有足够光亮,邓指只能把他家变成临时钟表修理摊。触碰那细微东西,老几需要把双手彻底洗洗。入秋之后他就
老几号子,小声说他有个事要问问老陆。邓指问老几懂不懂修表。
老几看着邓指。难道是那块表不走?嗯,是那块表,它不好好走。昨天夜走二十多小时,今天只走四个多小时。
老几嗓子立刻急哑。从来没有过,他为欧米茄护短,比七年前否认自己被指控罪责还顽固。
“你待会儿跟回去看看。”邓指说。
老几想,邓指修养好啊,换其他干部,被块乱走名贵表戏弄,绝不会给出这好微笑来。冤就冤在老几半点都不想戏弄邓指,是欧米茄戏弄他。欧米茄欺生,或者报复老几抛弃。他跟着邓指走出监狱大门,往干部家属区走时候,就像往肇事现场走。欧米茄在邓指媳妇手腕上戴着,邓指媳妇伸着丰腴粉红手腕,让老几对照缝纫机上闹钟数欧米茄秒针走动速度。邓指好东西都在媳妇身上,支铱金笔,条男式细羊毛围巾,条八成新将校呢马裤,还有这块白金欧米茄。因此老几断定邓指非常宝贝自己媳妇。要就是这个媳妇在家比较横行。欧米茄表现确实很糟:闹钟走分钟,欧米茄才走二十秒。
“这表能修吗?”邓指媳妇问道。个安徽女人,口音浓重。邓指小儿子跟在母亲身边,把她棉裤拽得个裤腿长个裤腿短。
老几结着老垢脸侧面盛接着邓指带刺目光。他结巴着说,欧米茄从来没有这捣乱过,从1936年直规规矩矩走到现在。邓指不置可否,只是打几声哈哈说,别弄到最后就剩点白金去镶牙啊。老几让邓指到犯人里问问,看看谁精通修表;犯人里什能工巧匠都不缺。
“操,为个手表还到犯人里头悬赏钟表匠去?”邓指说,声音里还有几个哈哈。
老几突然发现其实邓指是在生气,笑着生气。他在气老几玩花样险些玩成,块样子货欧米茄让他邓指帮他老几陈仓暗度,差点去成场部礼堂。要不是这几天大雪,老犯人可不就看成电影?老几更加服气邓指好修养,肚子窝囊气还不对老几翻脸,还让老几“坐坐坐”。
安徽女人端来茶缸白开水,也让老几“坐坐坐”。屋子里股青稞糊糊气味,掺乎着四个孩子被窝、袜子气味。光是气味就很幸福温暖。屋子有二十平方米,天花板上东片西片水迹,是漏进来雪水或雨水勾勒地图。墙上贴着领袖像和年画,老几写春联贴在毛主席像两边。糊着报纸窗户黄晕晕,把外面冷冷白色雪光也暖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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