焉识在楼下很快就听见楼上爆发哭声。这样大哭不太像婉喻声音。焉识步步走上楼梯,脑子里念头东零西散。这楼梯上过两天响就是别人脚步,好在恩娘听不见。恩娘就冲这点也想走之。她这走,葬送陆家最后房产罪人就不是她。
焉识和婉喻把恩娘去世写讣告,登报登报,寄亲戚寄亲戚。出殡日子定在两个礼拜之后,因为必须等到焉识弟弟家从比利时赶来。恩娘去世第二天,陈姓学生来,说他想到个保住房产办法,可以试试。焉识说算,他已经准备搬家。陈姓学生说,陆教授不妨先试试他办法,放弃总是可以晚些放弃。
陈姓学生办法是请焉识美国朋友帮忙。在三天里把房子卖给那个美国朋友,当然,买房子钱必须要由焉识筹足。陈姓学生可以打通关节,让过户手续在两
:“恩娘,回来。肚皮饿死,晚饭烧吗?”
婉喻脸从楼上扶手空隙露出。夫妻俩脸个朝上个朝下,就那样对视,焉识也看出不妙。他三步两步跑上楼梯,婉喻已经等在恩娘卧室门口,手指紧急而微妙地指指室内。
个脸色黄灰恩娘躺在挑字枕头上。两手也是黄灰色,放在被子浅粉色绉纱被头上,非常不洁样子。恩娘很少洗被子,只用布零头做些被头,行在被子上。曾经画绢扇、执绢扇手,老丑干枯得焉识不敢相认。它们在八年战争中做什,让孩子们个个好歹健全地长大,焉识又恨不得膜拜这双手。婉喻对他耳朵说,恩娘觉得不舒服,已经不舒服下午。
焉识也对着婉喻耳朵问,有没有去请医生。恩娘这时微微睁开眼睛,说请什医生?用不着。就是太累,浑身没力气,休息会就会好。她土也埋到眉毛,自己还不能做自己医生吗?
焉识也就不坚持。但他很快就要发现他不坚持是个大错误。
“人活着就好。”恩娘把她老丑手向焉识方向伸伸,焉识马上轻轻把它握住。“人活着需要几样东西呢?需要没几样。”恩娘反而来劝慰焉识,手在焉识手心里坦荡荡摊着。
好像恩娘在身体不舒服时间里脱世俗。焉识说好,他想得开:人活着最要紧。恩娘嘴巴还想说什,但太吃力,就那样半张着停住。她嘴唇没有点颜色,眼皮内侧却红红。恩娘对焉识和婉喻打个手势,说婉喻你带焉识去吧,还有小块松糕,给他做点心吃。这多年来,这是恩娘第次把焉识交给婉喻,对他们两人单独相处表现得那大方。
等焉识吃恩娘两天前做松糕,回到楼上,恩娘已经咽气。她最终还是没有想开。陆家房子怎就丧失在她这样个能干聪明陆家儿媳手里。她因为想不开才引发心脏病和其他切不清不楚大小毛病。
焉识走下楼来,低着头跟婉喻说:“恩娘走。”
婉喻看着他,心想他是什意思?恩娘过去“走”是有名,跟她抬杠她要走,夫妻俩亲密点她也要走,焉识刚说“走”和原先“走”是不是回事?她扔下手里正在洗蒸笼,飞快地跑上楼梯,看看到底是焉识还是自己造成恩娘这回“走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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