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……吗?”婉喻问道。
丹珏看着哥哥,要他评理似:“们家共三把伞,还记不得?”她又是那样笑笑,搂住母亲肩膀,表情和姿态是纵容,像是说:你看看,姆妈老,就成她晚辈们孩子。
婉喻到厨房,看见锅里果真是煨干粥。因为炉子上火开得很小,所以粥并没有焦糊,只是接近锅底部位沉积得非常厚,如同湖底淤泥,需要挖泥船才能挖得动。粥还是可以吃。婉喻用铁勺子奋力挖粥,听见子烨说:“这个老头子,就是彗星!顶好还是要他不回来!你看,姆妈脑筋已经受刺激!”
婉喻发现自己手抖得可怕。她想,子烨说也许是对:她脑筋受刺激。也许焉识不该回来。他回来或不回来有什区别?在她心里,他没有走开过。假如她跟子烨、丹珏说:爱你们父亲爱得太深,他在不在身边都没关系,不妨碍爱他,并且你们父亲也同样爱,在不在他身边,对他也样――假如她跟他们这样说,定徒劳,比徒劳还糟,他们在背地里会笑死。很早时候,丹珏牙还没有被烟瘾弄黑时候,她问过婉喻:“姆妈,你欢喜爸爸吗?”婉喻说那当然。
说:“姆妈点都不老,人家都以为她是大姐!”
不知道从什时候起,他们开始以调笑逗母亲开心。而母亲今天很不给他们面子,直是那张宁静得空白脸,低垂薄薄眼皮下,你看不出她眼珠子有丝活动。
“总归不能再结婚。不难为情也不行。”子烨说。“政治运动靠得住过两年要来次,放出来再捉进去人多是,中央领导就多是!过两年又要捉老头子进去,再离次婚?滑稽死!”
楼下有人叫喊:“冯家姆妈,有人找!”
那是楼邻居家保姆嗓音。婉喻眼皮抬起来,她心里大堆混乱而大胆盼望就在她眼皮动作上。很快楼梯上便响起脚步声。这幢老楼楼梯又深又陡,像个音箱,可以把各家来人、走人消息通过脚步声传递给邻居们。
进来是中年女人,热络得要命,手拿着把伞,手端着碗青豌豆炒虾仁。丹珏认识那把伞是母亲,但婉喻似乎是第次见到中年女人,脸上堆起她见陌生人特有客套微笑。中年女人自顾自坐在八仙桌边,两句话谈下来,丹珏和子烨弄清客人姓何,是某知青母亲,住在两条弄堂后面楼上。多亏冯家姆妈补习,她知青女儿考上大学,这次从淮北农村席卷切地搬回上海,带点当地土产,青豌豆是其中之。从何姓女人话里听起来,她跟婉喻是熟识之极,好多次婉喻上她家补习,都是丢三落四,这把伞就是两个多月之前丢在她家。
丹珏看看母亲,对何姓女人抱歉地笑道:“阿拉姆妈越老越小!”
等到女客人热热闹闹地告别之后,子烨问母亲,这个女人叫什名字,以后她再热情登门,大家总要叫个名堂出来。
“不认识她呀。”婉喻说。她眼睛睁大,脸孩子诚实。还有点委屈:明明她没有做过事,硬要赖到她头上――好事坏事不去管它,代人受禄也不好,不是冯婉喻品性。
丹珏拿起那把伞:“这是们家里伞,姆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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