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演出前,们听见台下嗒嗒马蹄声。从大幕缝隙看出去,看到两千名骑兵整齐入座,座位就是他们胯下战马。们从来没见过如此观众席,不只振奋而且恐惧,都不由自主地想,演出中万惊马,被铁蹄踏成肉酱将是谁
情六欲污染。刘峰扔掉那些奖品,等于扔掉枷锁。
第二年秋天,何小嫚也离开们。她也是被处理下基层。九七八年国庆,们到阿坝为即将解散骑兵团和军马场演出。战争不再需要骑兵和军马,骑兵和军马将永远退役,们芭蕾小舞剧《军马和姑娘》也就将永远谢幕。舞台坑洼不平,第次走台A角小战士就崴脚腕,脚肿得漫说穿足尖鞋,连四十号男鞋都穿不进去,把皮帽子当鞋穿。杨老师便把何小嫚顶上去。何小嫚那时已是标准龙套,只在两个大型集体舞里充数,因此所有人认为这段小战士独舞是对她厚赏。女分队队长郝淑雯在服装组找到小嫚。何小嫚因为担任节目少,常在服装组帮忙,总有钉纽扣、补假发之类琐事可做。她当兵四年,到此刻对于“进步”和“向组织靠拢”真谛彻底摸透,那就是对该你做事马虎,对不该你做事操劳:假如服装员跟团支部提出“何小嫚常常帮着服装组补连裤袜”,那可远比舞蹈分队表扬她“何小嫚练功积极,演出认真”重要得多。听到后者,团支部会认为,舞蹈队,练功积极是本职,演出认真理所当然,有什可表扬。忙活别人工作,比如帮服装员补鞋补袜之类,就会捞到分外表扬。郝淑雯向何小嫚传达完杨老师指令,何小嫚说不行,她顶不A角小战士。郝淑雯以为自己听错,平时在杨老师编导舞蹈里,哪怕给她角色是只狗,她都会乐颠颠地接过来演。何小嫚说完,又把鼻尖凑到尼龙袜上,继续织补。们还有待发现,小嫚眼睛精彩凝聚力得益于她中度近视。有次在昏暗后台,她用扫把来回扫小块儿地方:原来她把屋顶漏进来白色光斑当黏在地板上化妆棉纸清扫。
“你不想演小战士?”女分队队长这是第二次问何小嫚,给她反悔机会。小郝跟们都认为,何小嫚白日梦都充满着这个小战士。那出风头个角色,既顽皮又憨拙,非常讨观众好,每次都是掌声连着笑声,们都恨不得削掉几公分身高去出这份风头。
“头晕。”这是何小嫚给理由。
谁不头晕?海拔四千米,打个喷嚏都能耗尽氧气,动不动所有人都会轻微哮喘。每天有人流鼻血,心慌,恶心,腹泻,层出不穷高原反应中,头晕是最舒服种。健美健将朱克夜就老,血压蹿到百八,心跳也快快慢慢。
“谁不头晕?”郝分队长说。
“你也头晕?”何小嫚问,似乎她刚知道高原反应对每个人发生。
“废话!”郝淑雯说。
何小嫚从凳子上站起来,真晃悠下。她意思似乎是,既然大家都头晕,她就只好顶下小战士光荣岗位吧。
们这些龙套演员陪着主演何小嫚排练下午。那是座露天舞台,就着山坡高度搭建,十月就早早进入严寒。们像个个蒸汽火车头,嘴吐白气,呼呼直喘地陪着她熟悉每个位置,每个队形,每处衔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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