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渐却是又惊又喜,再度挂上鱼饵,抛入海中,控饵递到海鱼嘴边。鱼类乃无知之物,口边之食无有不吃之理,须臾间,陆渐连连得手,钓起三条大鱼。鹈左卫门瞧得目定口呆,咕哝几声,专注精神,欲要再钓几条,拉开二人差距。
陆渐见状,灵机动,将浮子栓得更高,并取下发髻上
。鹈左卫门见他愁眉苦脸,心中得意,用倭语对同伴说道:“小孩害怕呢,他害怕,便钓不起来鱼,今天鹈左卫门必胜。”众倭纷纷拍手大笑。
为表公正,鹈左卫门又命人写两份赌约,强摁着陆渐按手印。继而两人在船舷坐定,各垂钓饵。鹈左卫门今日运气大好,旗开得胜,先钓条,众倭人齐声叫好。
陆渐却是心神不定,则此次赌局事关自身,关心则乱;二来这钓法拘泥呆板,既不能分辨水流,又不能猜测鱼势,势难如以前那般轻易取胜。鹈左卫门却是手风极顺,不阵,便接连钓起大鱼,心中得意无比,再瞧陆渐条也没钓上,便嘻嘻笑道:“小孩子没本事啦,早点认输,做仆人挺好,天天给你吃饭团,喂得你白白胖胖,像小猪样。”
陆渐被他如此讥讽,血涌双颊,好胜心起:“就不信,会输给你这个又矮又胖大胡子。”当即屏息凝神,观看浮子,不料半晌无鱼咬饵,反之鹈左卫门连连得手,每钓条,便拿言语奚落,扰乱陆渐心神。
陆渐大觉奇怪,仔细瞧,恍然大悟,敢情鹈左卫门用饵与自己饵看似均为虾饵,实则不然,鹈左卫门用是活虾,给自己饵却是已经发臭死虾,相较之下,海中鱼自然都咬活饵。
陆渐没得心头乱,他有生以来,从未遇上过这种情形,不但赌约关系自身自由,抑且对手使诈弄鬼,存心要让自己大败亏输,时委屈至极,双眼酸楚,微微泛红。众倭人见状均想:“输就哭,到底是小孩子。”纷纷相顾大笑,放声嘲讽。
陆渐虽听不懂倭语,但瞧众人神情,便知在笑话自己,不由将心横:“你们都想瞧哭,偏偏不哭。”展袖抹泪,继续垂钓。此时鹈左卫门已钓上八条大鱼,胜券在握,望着他嘻嘻直笑,陆渐只当不见,专注精神垂钓。蓦然间,他心头微动,生出怪异之感,握竿双手分明感到:海水幽邃,摇光掠影,鱼群斑斓如锦,在饵边徘徊不定。
这种景象并无奇特之处,奇是,这景象并非陆渐双眼所见,也不是他心中所想,而是来自双手感觉。大凡人等,若想在心中浮现种种情景,要是眼睛瞧见,要是凭空想象出来,而用手去“瞧”副图景,却是常人永生未有感受。这种感受怪异绝伦,无法以言语形容,陆渐初时惊诧,继而不敢相信,待他惊醒时,鹈左卫门已钓起十条大鱼,胜券在握,望着陆渐满面笑容。
陆渐此时即便钓上鱼来,时间也已不及,当下吸口气,闭眼凝神,倏忽间,他双手又“瞧见”海中情景,千真万确,历历分明。陆渐忍不住微微晃动虾饵,送到条海鱼嘴里,饵既到嘴,那只海鱼张口便吞,陆渐急忙举竿,哗啦声,条尺许鲷鱼跳浪而出。
陆渐垂钓已久,钓起条鱼来,也不足为怪,群倭有心捣乱,纷纷发出嘘声,想扰得他钓不上第二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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