鱼和尚笑道:“你是个好孩子,和尚倘若说,只怕你宁可死,也不肯接受和尚心意。”说到此处,他举目望西,悠悠道,“时辰到啦。好孩子,你若有心,可将和尚焚化,所余舍利,携到天柱山三祖寺安放。”说罢,口颂偈:
“劫因欲生,苦因乐苦,霜飞眉上,剑由心出;世间疮痍,众生多苦,茕茕菩提,寂寂真如。”偈中满是落寞悲悯,吟诵已毕,溘然化去。
陆渐不禁号啕大哭,只觉今生今世,也从没如此难过。他虽不通佛法,心中却已将这佛门高僧看成祖父般长者,若是没有这位长者,今生今世,他也没有勇气对抗宁不空,更无法抗拒《黑天书》铁律,必然甘心为奴,在这倭夷小国此残生。虽只寥寥数日,鱼和尚却教会他何为勇,何为信,何为苍生,何为慈悲。直到最后,竟为这个无亲无故年轻人付出生命。
陆渐伤心之余,又觉茫然,鱼和尚在时,凡事均有他作主。而如今自己孤身人,前途渺茫,不知何去何从。昆仑山在何方?西城又在哪里?谁又能解开“黑天劫”?前方切,都须他独
醒来时,已是朝阳如火,大河流金,陆渐举目望去,鱼和尚盘膝坐在筏首,双颊改枯槁,澄澈莹润,微微透明,不觉诧道:“大师,你方才做什?”
鱼和尚淡淡笑:“陆渐,和尚要去。”
陆渐奇道:“去哪里?”鱼和尚道:“去西方极乐世界,参见佛。”
陆渐呆呆,恍然惊道:“那不就是死?”鱼和尚摇头笑道:“这不是死,死者必入六道轮回。和尚这去,却是跳出生死外,不在五行中。”
陆渐心中大痛,不觉流出泪来,悲声道:“大师,你不是说好,要带去昆仑山,解开‘黑天劫’吗?”
鱼和尚叹道:“这几日,你体内劫力反噬越来越强,和尚所设禁制却越来越弱,此消彼长,所以宁不空才能用‘召奴’之术召你。若无伤,倒也罢,但与不能交手之后,内伤复发,神通日减,已然无力封闭‘三垣帝脉’。如此下去,不待离开倭国,‘黑天劫’便会发作,断送你性命。和尚思来想去,唯有以‘红莲化身断灭大法’,在你‘三垣帝脉’处强行设下三重禁制。这三重禁制,足以支撑你回归中土,寻找‘黑天劫’解脱之法……”
说着,他勉力抬起手来,轻抚陆渐头顶,微笑道:“孩子,和尚不能陪着你,你要好生保重。还须牢记那四个故事,或许,故事中那些人、那些物,你都会遇上。”
他说到这里,陆渐已泣不成声,不甘道:“大师,咱们上岸去找大夫,求他治好你。”
“傻孩子。”鱼和尚叹道,“‘红莲化身断灭大法’经施展,浑身精血均会化为神通。当初在神社,曾想用这法子与不能同归于尽,只因北落师门,方才苟存性命。如今却不同,和尚此身已如空壳,只怕轻轻碰,便会破碎。正所谓‘断生入灭,万象俱空’,这大法行完之际,也就是和尚入灭之时。”
陆渐终于明白,为何鱼和尚身子会越来越弱,不但无法抵挡鸟铳,连走路也会输给自己,全因他这两日为压制黑天劫,自损佛体,以至于神通尽失。陆渐越想越悲,哭道:“大师,你为什不早跟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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