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姑姑见她如此神色,打量着狭小正殿,欲言又止,“太后能安心就好,这些日子是委屈。”
“委屈?”太后取片柚子拈在手中,“这片柚子若是被随意扔出去,那才叫委屈,现在你拿斗彩蝶纹盘装着它,已经有安身地方,怎还叫委屈?”
福姑姑垂着脸站着,虽是脸恭顺,却也未免染上担忧之色,“太后,这柚子原该装在太后所用斗彩凤纹盘里,现在将就在这里,切未能顾全,只能暂时用太妃们用蝶纹盘将就,可不是委屈?”
太后将柚子含在嘴里,慢慢吃,方凝眸道:“福珈,哀家问你,这里是什地方?”
福姑姑脸上忧色更重,更兼几分愤愤不平之色,“这儿是寿康宫,太妃太嫔们居住地方。正经您该住慈宁宫,又轩亮又富丽,胜过这儿百倍。”
十三年九月己亥,上即位于太和殿,以明年为乾隆元年。
——《清史稿·高宗本纪》
寿康宫里静悄悄。太妃们哭许多日也尽累,所有昔年情意恩宠,随着泪水,也都殆尽。余下日子,也是活在富贵影里,然后那是数得清富贵,望不尽深宫离离,寂寞孤清。
前朝嫔妃们所住寿康宫,安静得如同活死人墓般。哪怕是才十几二十岁先帝遗妃们,也被尘埃覆没,再没有丝活气。
落在偌大紫禁城内廷外西路寿康宫,是不同于鲜活东西六宫,那是另重天地,也是住着皇帝女人们,也是帐帷流苏溢彩,阑干金粉红漆,宫闱里也垂着密密织就云锦,提到手中沉甸甸绵密密,照样是上贡最好锦缎,最最吉祥如意图案。但那锦缎不是欢喜天地,人月两圆,不是满心期许,空闱等待,而是断指望,死念想,枯萎尽时光,连最顾影自怜凄清月光,都不稀罕透入半分。
太后脸上丝笑纹也没有,“是。太妃太嫔们住地方,用是自然是太妃们该用东西。”
福姑姑听到这句,不觉抬高声音,“太后!”太后轻轻“唔”声,微微抬抬眼皮,目光清和如平静无澜古井,“什?”
福姑姑浑身凛,恰巧见鎏金蟠花
福姑姑端盘剥好柚子进来。才打帘子进来,便觉得寿康宫内阴暗狭小,不比往日宫内高大敞亮,连幽幽檀香在袅袅散开,也觉得这里幽闭,未等散尽就消失。加上先帝新丧,里头布置也暗沉沉只有七八成新,心下便忍不住发酸。她见太后盘腿坐在榻上,碰卷书出神,少不得忍气闷,换脸笑容道:“福建进贡柚子,酸甜凉润,又能去燥火,太后吃着正好。”
太后淡淡笑道:“难为你,费这大力气剥,哀家又吃不上几口。”
福姑姑笑道:“能吃几口也算是这柚子福气。”
太后捏捏手臂,福姑姑会意,立刻上前替她捶着肩膀,轻声道:“今日皇上在太和殿登基,您在大典上陪着,也是累天。不如早点安置,好好歇息。”
太后摸摸自己脸颊,“也是,下子就成太后。皇帝登基,哀家心思也定。今日看着皇帝似模似样,大典上丝不错,哀家真是欣慰。只是倒也不觉得困,想是日短夜长,这长夜漫漫,有睡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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