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懿低头,笑嗔道:“皇上也不过是惦记着茶罢。明儿臣妾就把这些茶散到各宫里去,也好引皇上每宫里都去坐坐。”
皇帝握住她手紧紧:“天冷就手脚冰凉,自己不知道自己这个毛病,也不多披件衣裳。”他见榻上随手丢着件湖色绣粉白藤萝花琵琶襟袷马褂,便伸手给如懿披上,叹口气继续道,“这话便是赌气。”他摊开如懿方才看书,字字读道,“十二楼中尽晓妆,望仙楼上望君王。遥窥正殿帘开处,袍袴宫人扫御床①。”
如懿面红耳赤,忙要去夺那书:“不许读。这词只许看,不许读。”
皇帝将书还到她手里:“是不能读,读就心酸。”
如懿奇道:“宫词写是女人,皇上心酸什?”
:“还说看书,都成瞌睡猫。”
如懿忙起身福福,嗔道:“皇上来外面也不通传声,专是来看臣妾笑话呢。”
皇帝笑着搓搓手在榻上坐下,取过紫檀小桌上茶水就要喝。如懿忙拦下道:“这茶都凉,臣妾给皇上换杯热吧。”
皇帝摇手道:“罢。朕本来是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。内务府人晌午来回话,说明日怕是要大寒,太后年纪大受不住冷,朕去请安时候就看看,让内务府人赶紧暖地龙,别冻着太后。这路过来便冷得受不住,想着你这儿肯定有热茶,便来喝杯,谁知你还不肯。”
如懿夺过茶盏,唬脸道:“是不给喝。现下觉得凉也无妨,等下喝肚子不舒服,又该埋怨臣妾。”她回头才见守在屋里宫人个也不在,想是皇帝进来,都赶着退下。如懿朝着窗外唤声“阿箬”,阿箬应声,便捧热茶进来,倒杯在金线青莲茶盏中。
皇帝静静道:“朕在太和殿里坐着上朝,在乾清宫里与大臣们议事,在养心殿书房里批阅奏折。你想着朕,朕难道不想着你?你在‘锁衔金兽连环冷,水滴铜龙昼漏长’时候,朕也在听着更漏处理着国事;你在‘云髻罢梳还对镜,罗衣欲换更添香’时候,朕在想着你在延禧宫中日子如何,是不是切顺心遂意?”
如懿动容,伏在皇帝肩头,感受着他温热气息。皇帝身上有隐隐香气,那是帝王家专用龙涎香。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清苦气味,却是细腻、妥帖,让人心静。暖阁里竖着对仙鹤衔芝紫铜灯架,架上红烛蒙着蝉翼似乳白宫纱,透出灯火便落成十八九月色,清透如瓷,却昏黄地温暖。皇帝背着光站着,身后便是这样光晕团,如懿只觉得沉沉安稳,再没什不放心
皇帝捧过喝口,便问:“是齐云瓜片?”
阿箬娇俏笑,伶俐地道:“齐云瓜片是六安茶中最好。这个时候奴婢估摸着皇上刚用晚膳,天气冷难免多用荤腥,这茶消垢腻、去积滞是最好。”
皇帝向着如懿笑:“千伶百俐,心思又细,是你调·教出来。”
阿箬笑生两靥:“奴婢能懂什呢?这话都是小主日常口里颠来倒去说,惦记着皇上用什,用得好不好。奴婢不过是耳熟,随口说出来罢。”说罢她便欠身退下。
皇帝握如懿手引她同坐下:“难怪朕会想着你茶,原来你也念着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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