纯嫔笑盈盈侧侧身,施礼,上前坐下道:“原本想去看看海常在,听叶心说昨儿后半夜喝安神汤还睡着,所以先过来看你。”她看如懿额上围着大红猩猩毡镶碎玉粒子昭君套,披着身厚厚多宝丝线密花锦袄,身上还严严实实盖着床青红舍利皮镶边红缎锦被,便关切道,“海兰病着,你也没好多少,这些天可不许见风。”
如懿含笑道:“早皇后宫里来嘱咐过,免和海兰这些天晨昏定省,只叫们歇着。”
纯嫔点头道:“这是应该。现在可好些?”
如懿举过茶盏给她看:“眼下都不许喝茶,都换成姜茶。从昨儿起就喝好多姜汤,太医院药也喝下去发汗,现在只觉得热得慌。”
纯嫔伸手替她掖
地抽泣着。那声音低低,惶惑,又那样无助,含无穷无尽委屈和畏惧,点点地往外倾吐着。如懿抱着她,她眼泪是滚烫,身体也是滚烫,可是这滚烫底下,她心却是和外头冻实冰坨子样,寒到极点。如懿由着她哭,仿佛海兰眼泪也是替自己流着,热热地洇在皮肤上,慢慢渗进肌理里去,那样灼热,好像灼伤肌肤,就能连带着心里也暖和点似。
也不知过多久,海兰才慢慢平伏下来。如懿伸手搭搭她额头,柔声道:“额头比还烫,今儿是冻着吧?没事儿,太医院药好得很,喝下去就好。”她轻轻地拍着海兰肩膀,像哄着婴儿似,“药是治病,别管是你身上风寒还是脚上伤,都会好起来。要是心里还害怕,你就想着,这儿是延禧宫,离她咸福宫远远。有什事儿,你说声在前殿就听见。”
海兰呜咽着埋首在她怀里:“姐姐,还好你在。”
如懿替她绾绾松散鬓发,语气温沉沉:“在这儿呢。”
海兰紧紧地攥着如懿手腕:“姐姐,没想到你会来,如果你不来,定被她们……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。
如懿取下绢子替她擦着额角沁出汗:“今儿晚上,本不想来,别说你,也忌惮她。可是不能不来,心在嗓子眼儿里跳着,催着来。从潜邸到如今,多少年来,也只和你还有纯嫔说得上话。要不来,或许从此就不知道你在哪儿。还好,还好事情都过去。”她看着叶心,“太医开药还在吗?端来给你们小主喝下去发发汗,再喝剂安神汤。”
海兰死死攥着如懿手不肯放,哀哀道:“姐姐,你别走。”
如懿忍着手腕上疼痛,微笑道:“不走,看你睡下再走,好?”她接过叶心递来药,“喝下去,喝下去病就好。”
海兰顺服地口口咽下去,如懿替她抹抹嘴角,扶她躺下,替她掖好被角。海兰安静地蜷缩着,闭上眼睛。
次日外头落着雪雨,越发冻得人不愿意出去。屋子里点沉水香,透着木质淡若轻岫般雅淡香气。饶是如此,因着炭盆生得多,尤是闷闷,唯有几上青花缠枝美人觚里插着几枝新开淡红色玉蝶梅上,那鲜妍色彩才让人心头稍稍愉悦。如懿倚在暖阁里养神,正眯着眼睛,忽然见帘下站个湖蓝宫装女子,不由得起身招手道:“天寒地冻,你怎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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