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懿喉咙里像含着颗酸透梅子,吐不出也咽不下,她脸上挂着勉强笑意,忍不住问道:“玫答应伺候皇上日子也不久,怎皇上这样喜欢她?”
皇帝原本稀微笑容渐渐多几分暖色:“正是因为她跟在朕身边日子不久,却事事遂心,像个跟朕久人似,什事儿都想到,朕才觉得她贴心投意。”
如懿听这句,哪怕心底里再酸得如汪着颗极青极青梅子,也只能垂下眼睛。
皇后笑意凝在唇角,似朵将谢未谢花朵,凝片刻,还是让它张开花骨朵:“说起这个事儿来,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。”
皇帝微笑道:“皇后跟朕,有什不当说?”
暖阁窗下铺着张樱桃木雕花围炕,铺着色青金镶边明黄色万福闪缎坐褥,炕中设张白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牙桌,上头放些茶点,想是帝后二人本在此闲话家常。因是寻常对坐,皇后只简单绾个高髻,簪小朵攒珠樱桃绢花压鬓,并几支小巧流苏银簪,身上件紫棠色芍药长寿纹缂丝袄,被暖阁里地龙暖气烘,倒衬得面容微红。皇后见她请安,便让素心端小杌子来让她在跟前坐下,方微微扬扬嘴角:“娴妃,下着冻雨还叫你过来,实在是有件要紧事得问问你。”
皇后正要说话,皇帝慢慢拣枚剥好核桃肉吃,淡然道:“昨夜事,你和海常在都好些吧?”
如懿心中暖,欠身道:“臣妾本就无碍,海常在倒是受惊吓,加上足上伤,还得好生将养着。”
皇帝道:“既然在你宫里,你就费心些照看着吧。嘱咐她宽心些,已经过去事便不要想。”
如懿答应着,皇后含谦和笑容,向皇帝道:“午后冷清清,这个时候要是玫答应来弹奏曲琵琶,倒也清闲。只是她五六日不肯面圣。”
皇帝笑意极淡,却似这阁中静尘,亦带暖暖气息:“她总说脸上伤没好,不宜面圣,由得她去。”
皇后微笑道:“那日贵妃是气性大些,可玫答应也有不是之处,皇上心里惦记着玫答应,却不纵容她,臣妾很是欣慰。”
皇帝茶盏里翠莹莹如方上好碧玉,他悠然喝口:“虽然没见着,心里想着,就如见着样。”
如懿入宫后才陪皇帝次,久久未见圣驾,虽然心里是存着皇帝叮嘱,却难免有那几丝寂寞。那种寂寞,是欢悦明媚曲子唱着,却知道下出唱词里是男欢女爱失散,是相思相望不相亲分离;那种寂寞,是花好月圆美满里,想得见残月如钩凄冷;那种寂寞,是灯火辉煌,半壁盛世里身孤清影子;可是再寂寞,那滋味却是温凉温凉,凉阵儿,总还有盼望,有希冀,那便是温热层念想。直到昨儿夜里匆匆相见,原本以为皇帝是护着自己,可是他眼风却没几次落到自己身上,便是落到,也像天际上远远飞着鸽子,落不到绵白云彩里。
她目光忽然凝在皇后衣衫上,那样沉稳而不失艳丽紫棠色,热闹簇绣芍药蜂蝶图案,绣着万年青寿字滚边,映得自己身上袭梅子青绣乳白色凌霄花锦衣,是那样暗淡而不合时宜。而凌霄,本就是那样孤清花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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