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兰银牙微咬,“清誉既污,哪怕不能洗去全部污言秽语,也要尽力试,扫去大半。”她凝眸,望着凌云彻,“你懂?”
云彻定定回望,坦然无惊,“微臣懂得。宫刑不过是皇上最初愤怒而已,并未能宣泄殆尽。知道,唯有死,皇后娘娘才能无恙。”
海兰轻轻吐出几个字,“算你聪明。原来关切姐姐心,你也是样。”
云彻苦笑,“愉妃娘娘在皇上身边多年,深知皇上性情。这点,与您样。”
海兰手轻柔拂,
侍卫赔笑道:“在!在!只今儿什日子,刚永寿宫宫女来瞧过他,愉妃娘娘也劳动尊驾。”
语未落,那侍卫脸上已经挨掌,三宝啐道:“你什身份,也敢过问愉妃娘娘事儿!”
那侍卫挨打,拼命哈着腰,苦着脸道:“奴才不敢!奴才不敢!”
海兰眼皮微抬,金丝点翡翠甲落在手炉上玎然有声,她声音虽轻,却字字清晰入耳,“本宫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。牢牢记住,不许多言。”
那侍卫哪里还敢作声,忙让着海兰进去。
光少女时代。那样窘迫家境,家徒四壁,偏偏还有对自己可有可无额娘。她便那样瑟缩在墙角,看着阿玛冷青色僵硬尸身,茫然不知前路何处。
可这刻,她是高高在上贵妃,获尽君王眷宠目光,却对自己周身侵袭而来伤心无可抵御。
甬道风呼啦出来,透骨彻寒,她蜷缩在墙壁,回望慎刑司内灯如豆,残焰摇曳,忍又忍泪,终于无声无息地汹涌而出。
嬿婉泪色潸潸,狭长甬道内月色如霜,清冷冷地透骨刺入。她受不住似打个寒噤,紧紧身上暗紫色碎花斗篷,无声离去。
海兰携三宝,静静望着嬿婉离去背影,眼底闪过丝阴鸷,冷冷道:“你可得牢牢记着,凌云彻死前,令贵妃还来看过他。”
狱中潮湿,海兰扶着三宝手步步稳当,浑不在意地上秽物。凌云彻经方才番,已然牵动浑身伤处,正坐在草垛上歇息。
他呼吸微长浊重,带着濒死气息,让人心头发酸。须臾,他觉得眼前亮,个翠玉紫衫女子满头珠光华耀,立在栏外静静不语。
他微微怔,瞬目辨片刻,似有些不敢相信,“愉妃娘娘?”他很快淡然含笑,“愉妃娘娘甚少这般严妆丽服,夜行而来,只怕就为点眼些要人记得。”
海兰浅浅笑,“临死还不糊涂,也不枉为你走这遭。”她环视四周,“令贵妃肯为你来这污秽之地,也算是纡尊降贵,也是她对你份心。”
云彻支着身躯,“愉妃娘娘所言,是为皇后娘娘抱不平。明明当年与有私是令贵妃,到头来却污皇后娘娘清誉。”
三宝满脸愤色,用力点点头。海兰身姿微扬,望着瓦檐积着雪色寒霜,淡漠得没有丝表情,“走吧。”
方行至慎刑司门前,那犯困两个守卫见海兰却又不识,只见她这般华贵清丽,也唬跳,忙强打精神点头哈腰,“您是…”
三宝朗声道:“这是愉妃娘娘。”
那俩侍卫忙不迭请安道:“愉妃娘娘万安。您贵步怎到这腌臜地方?”
海兰垂着眼皮,捧着手里鎏金垂花手炉,淡淡道:“凌云彻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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