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来,却是迎面两掌。
她错处,大概是数不胜数。所以并不辩白,只是定定望住他,双眼眸格外地黑。
皇帝颤声道:“你做什?逼得永琪连你遣来太医都不敢用。你说,你为永璂,可是暗地谋害什?”
她静静道:“皇上,您知道,臣妾从未向您求取过永璂前程,从来没有。”
“你嘴上保举永琪,暗地里却阴谋诡害!”他骇然惊痛,热泪纵横,“永琪是朕最出色儿子啊!”
花梨木床架上痕痕缨络影子,床棱与顶架上雕花都是用金粉笔笔描成,是花正好月正圆和合长久故事,燕是双飞燕,人是照花人。花叶,—蝶莺,花香脉脉,碧枝如丝,在微光里像浮涌金浪,迷得人睁不开眼睛。
她别过头,才见皇帝站在琉璃帘内,不知何时进来。他身后是廊下排轻红纸灯,不过很快,都要被换成素白。
皇帝眉头紧蹙,脸上全然是萧瑟哀恸,双手轻轻顫抖。
如懿乍见他,还来不及起身,泪已落下,“皇上,永琪没。”
皇帝身形是僵死,点点挪进来,他声音没有丝温度,“永琪临终话,朕听见。”他忽然盯住她,扬起手中柄打开湘妃竹洒金折扇,狠狠从她耳畔直劈到顴上,“这是朕最后次打你。”
皇帝正说着话,外头福晋们哭声嘤嘤响起。方才妾侍不知从何处冲出来,跪倒在皇帝身前连连叩首不已,厉声道:“皇上!荣亲王生前郁郁难安,不敢接近翊坤宫娘娘。若非如此,荣亲王得翊坤宫娘娘多年养育,怎会这般回避?定是在翊坤宫娘娘处,王爷见不该见,听不该听。”
有侍卫上前拉她,她哭号难抑,如何肯去?皇帝问:“你是谁?”
还是永琪福晋答道:“回皇阿玛话,她是荣亲王府格格,王爷生前最宠爱侍妾胡芸角。自从王爷卧病,也是胡氏侍奉最勤。”
芸角呜咽道:“皇上,妾身本不该说这样话。可王爷即使在病中,也念叨着数位兄弟早夭惨况,对此郁郁难安,生怕
那折扇原是消暑用东西,玲瑰小巧把,皇帝常自携在身边,自取清凉。此刻他落手极重,来得又急又狠,居然连洒金扇面都刮破几折。如懿倒伏在地上,听得有无数细虫在她头颅里死命扎着,耳边嗡嗡乱响,颊上只是发木。她没有反应过来,只是盯着他微白双鬓,呵,那颜色,像极除夕夜中纷碎落雪,像未亡人眼睛,淡白,死沉。她老,他也老,都经不得这样沉重伤痛,而且,是最优秀孩子。
足有年不见呵。
这样慌促相遇,脸颊上剧烈肿痛,他却连用手打她亦不肯。她却在依稀茫然中辨别着他样子。她清楚地记得,脑海里,那最后次相见时,他模样。他有点点老,虽然才年,衰老却如黄昏阴翳,不可抗拒地到来。
她直以为,那样僬悴支离,是她个人事。却不想,他也在经历。
真,真很想忘记。可在佛音静谧里,才发觉刻意地忘记是件很困难事。那些藏在波澜不惊浮沉往事之下,阕诗词,种声音。清晨白露,红樱绽放,细枝末节,零碎琐屑,都会在对着他时候汹涌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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