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大夫甘龙博学多识且长期主持国政,为在座资深老臣,眼见众皆默然,他沉吟思忖番,谨慎开口,“老臣以为,六国会盟,吞灭诸侯,瓜分秦国,此举不合于礼,亦不
牛脾气。作为国君,年轻嬴渠梁有种超越年龄深厚和宽广,自然深深懂得老秦部族这种坚刚性格是弥足珍贵,否则,秦国四百年间何以立足天下称霸西戎?然则,秦国上层庙堂人物们假若也都是这种人,秦国何以能成就大业?即如面临这场灭国危难,逞血气之勇不难,难是冷静忍耐顾全大局而后化险为夷。老秦人谁不恨六国密探?杀掉他们定然是举国拥护。在这时候能够想到不杀自己最痛恶敌人,反而要善待他们,这需要多宽广视野?需要克服多少老秦人性格中痼疾?更不要说景监还是个沙场征战年轻将领。当秦孝公昨夜想到这些时,他觉得自己是沉重孤独。可是当景监慷慨冷静讲出这些时,他是激动欣慰,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孤独。
刹那之间,年轻国君对年轻将军产生深深感激之情。
这时候,左庶长嬴虔粗重声音响起,“景监将军言之有理。以秦国目下实力,个魏国们已经难以抵挡,岂能和六国同时为敌?”
栎阳令子岸也跟上来,“子岸赞同左庶长所言,不杀密探。”他内心很清楚,国君本来就命令不杀不掠,左庶长讲话便等于此事敲定。因为甘龙平日里多主内政,对这种外事并没有多少决定权,这方面大权在左庶长。
公孙贾在每个人说话时都不断点头,此时平静笑道:“大局已经清楚。究竟如何?还是君上抉择吧。”
甘龙面无表情,言不发。杜挚只是微微冷笑,也不说话。
秦孝公这时轻轻拍书案:“六国密探,暂且不杀,财货不动,人身不伤。若六国动静有变,再杀之亦不为晚。彼在手,何惧之有?然栎阳令须得对六国密探严加监视,不许任何人在半年内离开秦国,更不许逃走个。否则,斩首无赦。”年轻国君在政事堂第次显示权力,却是不怒自威。
“臣下遵命。”栎阳令子岸肃然站起,高声领命。
“诸位,”秦孝公环视大厅神色肃然道:“今日庭议,实则已经开始。山东六国会盟,提出六国定天下,对吞并小诸侯划定势力范围。然则更为要紧是,山东六国要瓜分秦国,将天下七大战国变成六大战国。六国将在何时用何种手段实施其分秦野心?目下尚不清楚。然则可以确定是,秦国已经面临百年以来最为深重灭国危机。赳赳老秦,共赴国难。这是秦国妇孺皆知句老誓。当此存亡之际,等君臣应同心谋国,群策群力,如此方能谋划出稳妥对策与方略。”说完悠悠巡视圈,“诸位不要有任何顾忌,那位先说都行。”
场中又阵沉默。在此之前,这些大臣们也都风闻六国会盟种种消息,其中不乏六国密探有意透漏给他们各色流言。今日国君郑重提出且要征询存亡大计,大臣们顿时感到强大压力,打吧打不过,逃吧逃不脱,投降吧不可能,定要拿出个能够不打不逃不投降对策,方能消解这场危机。可是,危机迫在眉睫,仓促间如何思谋得周全?时间竟是谁也没有话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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