樊余默然良久,躬身礼:“王做如是想,臣下只有辞官去。”
周显王笑,“正当如此。上大夫,找个实力大国,去施展才干吧,无须守这座活坟墓。,不守不行。你,不守可也。去吧。”
樊余扑身拜倒,“臣家六世效忠王室,朝离去,是为不忠,王勿罪樊余。”
周显王欠身扶住樊余,“上大夫快快请起。六百多年来,周室素以仁厚待臣下诸侯,知天命而自安,何忍埋没天下英才?上大夫不怪罪王室,就心安。处置完秦国事,
,他们都想假道灭周啊。”
周显王声慵懒叹息,淡淡漠漠道:“灭就灭吧,又有何法?”
樊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,平静拱手道:“秦国尚有战力,近日鼓平息戎狄叛乱,只是器物粮草匮乏,难支山东六国大兵压境。秦公派来特使,请王助秦些须,秦国许以周室危难时全力救援。王以为如何?”
周显王喟然叹:“给就给吧,周秦同源嘛。秦国对周室有再造之功,算是滴水之报吧。至于多少,上大夫与太师斟酌吧。”
“臣遵王命。再者,臣还带来秦国特使,景监将军。”樊余伸手向景监做请。
景监已经被太多惊讶失望与感慨搅得神思恍惚,虽然听见周王回答,却竟是没有丝毫兴奋愉快,也全然忘记参见拜谢。此时恍然大悟,快步走过来深深躬,“秦使景监,拜见周王,周王万岁!”
周显王哈哈大笑,“万岁?何其耳生也?”说着从短榻上站起,苦笑着叹息声,“景监将军哪,回去传话秦公,秦国要强盛起来,要学文王武王,不要学这等摸样啊。秦国强盛,也高兴啊。”两眼之中竟是泪光闪闪。
刹那之间,景监激动得热泪盈眶,匍匐在地高声呼道:“王万岁——!”
樊余似乎看到难得机会,激动急切道:“王勿忧,周室尚有三百里王畿,数十万老周国人,只要王惕厉自省,周室必当中兴!“对樊余劝谏激励,周显王似乎没有任何感觉,悠悠踱着步子摇头叹,仿佛个久经沧海哲人,“上大夫啊,卿之苦心,岂不知?然周室将亡,非人力所能挽回也。平王东迁,桓王中兴,又能如何?还不是天不如天?周室以礼治天下,战国以力治天下,犹如冰炭不可同器。若仅仅是战国权贵摈弃礼制,周室尚有可为。然则,方今天下庶民也摈弃礼制,礼崩乐坏,瓦釜雷鸣。民心即天心,此乃天亡周室,无可挽回也。武王伐纣,天下山呼,八百诸侯会于孟津,那是天心民心呵。今日周室,连王畿国人都纷纷逃亡于战国,以何为本振作中兴?若依上大夫与列国争雄,只会灭得更快。不为而守,或可有百年苟安……上大夫,你以为就不想中兴?非不为也,是不能也。”他疲惫松弛脸上竟是潸然泪下。
景监感到深深震撼。想不到这个醉死梦生混沌天子,竟是如此惊人清醒。他已经看透周王室无可挽回灭亡结局,却忍受着被世人蔑视指责屈辱,默默守着祖先宗庙社稷,苟延残喘延续着随时可能熄灭姬姓王族香火。瞬间,景监看到至高无上王族在穷途末路无限凄凉,不禁长长沉默,深深同情这位可怜可悲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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