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鞅凝视着河面,发出声喟然长叹。
秦孝公道:“先生两次言三道,虽不合秦国,然先生之博学多识,已感同身受。嬴渠梁意欲请先生任招贤馆掌事,职同下大夫,不知先生肯屈就否?”
卫鞅仿佛没有听见秦孝公话,他望着清冷河面,缓缓说道:“渭水滔滔,河面宽阔,在秦境内无有险阻,乃天赐佳水也。何以秦据渭水数百年,坐失鱼盐航运之利?关中川道,土地平坦,沃野千里,天下所无,何以在秦数百年,却荒芜薄收,民陷饥困?”
景监怔,生怕卫鞅又迂阔起来,仔细听,都在实处,便不再言语。秦孝公则不动声色沉默着,他
十月二十日,栎阳城举行隆重葬礼,将齐国稷下学宫名士田常以上大夫礼遇,安葬在城北高岗上。那天,招贤馆三十六名士子为灵车执绋挽歌,秦国下大夫以上*员全部送葬。在三丈高坟墓堆起时,秦孝公亲自在墓前祭奠,并亲手为田常墓栽下两棵栾树。
葬礼完毕,秦孝公没有回栎阳,带着车英直接到渭水北岸渡口。自平定戎狄叛乱后,他还没有视察过西部。这次,他想在严冬到来之前乘船逆流而上,到雍城以西看看。到得船上,秦孝公对车英吩咐,“稍等会儿。”站在船头车英指着北岸塬坡,“君上,内史来,两个人?”孝公笑道:“就是等他们两个。半个时辰就完,误不行程。”
塬坡小道上,驰马而来正是景监和卫鞅。
三天以前,在请准田常葬礼事宜时候,景监由招贤馆士子又拐弯抹角提到卫鞅。秦孝公又好气又好笑,“说你个景监,是教卫鞅迷住?还是吃卫鞅好处?这个人已经在书房里泡迂,表面上颇有英风,实则是老气横秋,你还不死心?咄咄怪事!”景监退无可退,就直说卫鞅那番“君试臣以才,臣试君以明”论理和珍奇出手比喻。秦孝公听,又是沉默不语。他感到卫鞅此说颇耐寻味,蓦然之间,又觉此人颇为蹊跷,何以每次都能找出让他怦然心动请见理由?若非有备而来,预谋而发,岂能如此?沉吟有顷,他悠然笑道:“好吧,就再见卫鞅次,看看他揣多少劣货?”
秋霜已起,渭水两岸草木枯黄。渡口停泊着条高桅黑帆官船,遥遥可见甲板上凉棚状船亭中有长案木几。景监和卫鞅来到岸边,将马拴好,走向官船。景监低声道:“鞅兄,再说次,君上所以在船上见你,是想到西地查访民情。这次不行,你就只有回魏国。”卫鞅笑着点点头,俩人便踏上宽宽木板上船。
车英在船口迎候,拱手笑道:“内史、先生,这厢请。”将两人让到船亭坐定。
秦孝公见二人上船,便从船舱来到船亭,景监卫鞅起做礼,“参见君上。”
秦孝公笑道:“不必多礼,等边走边谈吧。”转身对车英吩咐,“开船西上。”
车英令下,浆手们声呼喝,“起船——”,官船便悠悠离岸,缓缓西上。
渭水河面宽阔,清波滔滔,水深无险,端是罕见良性航道。要是在魏国,这样水道定是樯桅林立船只如梭。可眼下渭水河面却是冷冷清清,偶有小船驶过,也只是衣衫破旧打鱼人。茫茫水面,竟然看不到只装载货物商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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