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孝公听此问,精神陡然振,目光炯炯道:“先生此言,大有深奥。嬴渠梁平日只为强国忧心如焚,心念尚不及此,敢请先生指教。”
“魏国乃甲兵财货之强,齐国乃明君吏治之强,楚国为地广人众之强。目下正在变法崛起韩国与齐国相类。”
秦孝公喟然长叹,“与三强不相上下,嬴渠梁此生足矣。”
卫鞅笑道:“然则上述三强,皆非根本强国,不足效法。”
秦孝公感到惊讶。他在《求贤令》中已经申明,图强目标就是要恢复穆公时代霸业,与东方诸侯争高下。按照这样目标,达到魏齐楚韩四国强盛,应当就是满足。而卫鞅居然说上述三国不足效法,口气之大,当真是蔑视天下。是这个卫鞅不知治国之艰难,还是真有扭转乾坤大才?他在骤然之间弄不清楚,不妨先虚心听之,于是谦恭拱手道:“先生之言,使人气壮,尚请详加拆解。”
想听听这个蹊跷博学之士还能说出什来。卫鞅也似乎并没有注意秦孝公和景监沉默,他继续面河问道:“秦地民众朴实厚重,又化进戎狄部族尽百万,尚武之风深植朝野。秦国却何以没有支攻必克、战必胜精锐之师?”
景监高兴插话:“先生所问,正是君上日夜所思之大事。先生大计何在?”
秦孝公目光锐利盯住卫鞅背影,向景监摆摆手,示意不要打断他。
卫鞅转过身来正视着秦孝公道:“方今天下列国争雄,国力消长为兴亡根本。何谓国力?其,人口众多,民家富庶,田业兴旺。其二,国库充盈,财货粮食经得起连年大战与天灾饥荒之消耗。其三,民众与国府同心,举国凝聚如臂使指。其四,法令稳定,国内无动荡人祸。其五,甲兵强盛,铁骑精良。有此五者,方堪称强国。而目下之秦国,五无其。地小民少,田业凋敝;国库空虚,无积年之粮;民治松散,国府控缰乏力;内政法令,因循旧制;举国之兵,不到十万,尚是残破老旧之师。如此秦国,隐患无穷,但有大战,便是灭顶之灾。君上以为然否?”
秦孝公微微笑,“如此无是处,却如何改变?王道?无为?仁政?”
卫鞅面色肃然,侃侃而论,“前三种强国范式之根本弱点,在于只强时,不强永远,只强表面,不强根本。魏国在文侯武侯两代是蒸蒸日上,真正强盛,自魏罂称王,魏国便每况愈下。齐国是这代齐王强盛,之后必然衰弱。楚国则自楚悼王以后,直是外强中干,不堪真正击。即或以目下正在变法之中韩国而言,也是代之强,甚至不出代便会逞衰落之势。此中根源何在?其,变法不深彻。李悝助魏文侯变法,以废除井田、奖励农耕、兴旺田业为主,疏忽军
景监看话题已经入港,正在高兴,却听国君话音不对,着急道:“不行不行,那都是亡国之道,先生岂能再提?”
秦孝公摆摆手道:“请先生继续说下去。”
卫鞅神色肃然,“治国之道,强国为本。王道、仁政、无为,尽皆虚幻之说,与强国之道冰炭不能同器。君上洞察深彻,不为所动,鞅引以为慰。”
“然则如何强国?嬴渠梁却没有成算。”
“强国亦有各种强法。魏国、齐国、楚国,君上以为哪国可堪楷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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