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惠王却大皱眉头,冷冷问:“张仪,你是魏人,却为何身着秦人衣色?”
这突兀奇特问,殿中无不惊讶!孟子不禁感到好笑,身为大国之王,妇人般计较穿戴服色,真乃莫名其妙。此时却见张仪不卑不亢道:“张仪生地乃魏国蒲阳,与秦国河西之地风习相尽,民多黑衣。此无损国体,亦不伤大雅。”
“此言差矣!”丞相公子卬深知魏惠王心思所在,觉得由自己出面更好,便指着张仪高声道:“魏秦,世仇也!目下正当大魏朝野振作,图谋复仇之际,魏国子民便当恶敌所好,尚大魏本色!介士子,就敌国服色而弃根本,大义何在?”
张仪满怀激情而来,迎头就碰上这令人啼笑皆非问,心中顿时腻歪,及至听得这首座高冠大臣振振有辞滑稽斥责,不禁哈哈大笑:“公之高论,当真令人喷饭。若以公之所言,秦人好食干肉,公则只能喝菜汤;秦人好兵战,公则只能斗鸡走马;秦人好娶妻生子,公则只能做鳏夫绝后;秦人尚黑衣,公也只能白衫孝服?”
话音未落,大殿中已轰然大笑!魏惠王笑得最厉害,口酒“噗!”喷到下手公子卬脸上。公子卬面色胀红,本想发作,却见魏惠王乐不可支,顿时换副面孔,竟也脸酒水跟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,于是禁忌全消,大殿中笑声更响。
这些,惠施毕竟还不算徒有虚名之辈,便微笑答道:“惠施乃宋国人,久在稷下学宫致力于名家之学,持‘合同异’之论,确是天下名士也。”
魏惠王素知孟子孤傲,他说是名士,那定是大名士无疑,便欣然笑道:“好啊!大魏国正是用人之际。先轹,明日即带惠施随同行猎,本王自有道理。”
“谨遵王命!”先轹兴奋,应答得格外响亮。
正在此时,总管老内侍匆匆进殿,“禀报王,名士张仪求见。”
“又是名士?”魏惠王不耐地皱起眉头巡视大殿:“张仪何许人也?谁知道?”
魏惠王向孟子笑道:“孟老夫子,如此机变之士,常伴身边,倒是件快事呢。”
孟子带着揶揄微笑:“魏王高明。此子,当得个弄臣也。”
张仪本傲岸凌厉之士,长策未进却大受侮辱,不禁怒火骤然上冲,欲待发作,脑海中却油然响起老师苍老声音
丞相公子卬等几位重臣齐声回道:“臣等不知。”末座中先轹与左右对视会意,也齐声答道:“臣等不知。”
“举朝不知,谈何名士?赏他五十金罢,本王要就教孟夫子,不见。”
“魏王且慢。”孟子摆摆手,脸上露出丝莫测高深笑意:“这个张仪,虽则未尝扬名于天下,然则孟轲却略有所闻。他与苏秦同出隐士门下,自诩纵横策士。魏王不妨见,或能增长些许见识。”
“好吧。孟夫子既有此说,见见无妨。”魏惠王大度地挥挥手:“让他进来。”
片刻之间,个年轻士子悠然进殿,举座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——领黑色大袖夹袍,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,头上虽然没有高冠,高大身材却隐隐透出种伟岸气度;步履潇洒,神态从容,在贵胄满座大殿中非但丝毫不显寒酸,反有股逼人清冽孤傲之气。士子从容地躬身做礼:“安邑士子张仪,参见魏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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