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职事变通,与法度无涉。”
“储君与丞相职事,焉能动辄变通!”
“安国君少安毋躁。”蔡泽虚手请,将喘着粗气嬴柱请进亭下坐定,便是淡淡笑,“敢问安国君,近日可曾上书?”嬴柱目光阵闪烁,终是点点头。
棘手处太多,事事都是投鼠忌器,外臣极难操持。再说,战国之世崇尚将相之功,名士当国或兵争扩地,或富民强国,这种宫廷斡旋,天下难见其功,也非名士所长。以范雎斡旋之能,当年奉秦昭王之命考校王子,也是浅尝辄止,三个月后便辞相归隐,其间难处可想而知。蔡泽很是内明,深知自己在资历威望、功业根基、斡旋奇谋等诸般方面,在战国秦历代丞相中都是平庸,与商鞅、张仪、魏冄、范雎不可同日而语。纵是此等四位赫赫大才,最后也都在雄主末世宫廷斡旋中败北而去。蔡泽何能,避之惟恐不及,何曾想过身承当?
然则,蔡泽还是受命。
秦昭王让他看得那箱密件,使他不得不接受这棘手特权。密件有目下老臣们对择立太子嫡子上书,有当年范雎对诸王子查勘上书,有太子嬴柱自查上书等等。然最令他惊诧是,竟然还有河西隐者士仓卷秘密上书!士仓对太子诸子有八字评判——不习经国,惟好弓马!最后硬邦邦写道:“士仓布衣,率性建言:诸王孙若不习计然经国之学,秦国危矣!”正是士仓上书,使他不得不接下这件棘手差事。士仓是范雎秘密举荐给太子嬴柱,是通过蔡泽传信促成,依着法度,两人都是“私举”。当此局势,士仓举荐他督导王孙,他能拒绝?且不说这件背着老秦王“私举”密行之罪,只有自己接受诏命才能化解,只自己凭着精通计然之学入秦为相,便是不能拒绝。这个士仓究竟何许人也?若果真隐士,走便走矣,何须来此番狗拿老鼠?
苦思不得其所,蔡泽便决计先到太子府知会交接。
蔡泽轺车辚辚到太子府,家老连忙迎来,说太子正在池边亭下。蔡泽说声无须通禀,便摇着鸭步径自向池边走来,石亭在望,便是呵呵笑:“好股香!谁道良药苦口也?”嬴柱刚刚放下药盅,站起来拱手道:“开府丞相竟能如此逍遥,纲成君无愧大才也!”蔡泽诡秘地摇摇手:“奚落管个甚用?老夫是蚂蚱拴得憋腿,没个蹦达。”嬴柱不禁笑:“足下方得晋爵开府两桩喜庆,如何却成憋腿蚂蚱?”蔡泽坐进对面石礅,却只看着嬴柱不说话。嬴柱大奇,欲待发问,却闻遥遥声长呼:“王命诏书到——”
嬴柱匆匆迎到亭外。名白发老内侍已经捧着诏书走过来,接着便是尖亮诵读:“秦王诏命:太子嬴柱,镇国监政,当以纲成君蔡泽之方略行事,代丞相督察政事。大秦王五十四年夏四月。”老内侍宣罢去,嬴柱却捧着诏书兀自愣怔。
“安国君明白?”石亭传来蔡泽嘿嘿笑声。
“明白个甚!”嬴柱霍然转身,苍白浮肿脸骤然红,“代丞相督察政事,你这丞相做甚?你之方略,却如何知道?镇国监政变成署理政务,父王分明是老……”
蔡泽却悠然自得地笑:“署理政务者,熟悉国事也,不好?”
“甚个好不好,是不合法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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