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文信侯遭此非罪,老夫等不说话,天良何在也!”
“文信侯太冤!等不服!”大将们异口同声。
“上将军,诸位将军,”吕不韦深深躬直起身肃然道,“自请加罪而为人陈情,吕不韦先行谢过。然国家法度在,秦王诏书何能朝令夕改?更为根本者,诸位不察大局就事论事,实乃帮倒忙也!目下秦国大局何在?在重整精锐大军。月前军新败大将待刑时,军心民心,举朝君臣,尽皆惶惶不安。为甚来?是秦人经不起
级。
其余将士,依常战论赏罚,死伤者得抚恤,斩首者得赐爵。
大秦王嬴异人二年冬月。此诏。
如此诏书,国人听得百味俱生,时竟是惊喜无状,恍然欣然者有之,涕泪唏嘘者有之,惶恐不安者有之,手舞足蹈者有之,纷纷然哄哄然议论成片。
惊愕者,吕不韦及其属署处罚最重!分明是战场之败,况且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,领政丞相纵然涉及军事,如何能干预得上将军决断之权,何至于削侯夺地?行人是丞相府属员,没有探察六国合纵,便是没有奉邦交之命,何至于由官贬吏?
唏嘘者,对将士以常战论功过也!秦法有定:败战不论功,死伤惟得三年抚恤。凡为秦人,十室九有兵。任何次大战实际上都是举国涉及,战败军,烈士不得名号,斩首不得爵位,伤残仅得些须抚恤而不能如常战之后永享战士荣耀,谁家不是叹息悲伤?虽说历经百年,也渐渐解得法令力激励战胜本意,然戚戚然之心却总是长时期地无法平息。秦人之所以对战败大将愤恨不能自已,根本处在于,将失误便意味着断送全部将士应得功业,立功也是白立!在耕战为本秦国,谁人能对亲人浴血牺牲淡泊处之?谁人不求败军之将以死补偿万千白白战死者?此战乃是长平大战后最大败仗,消息出,举国便是忧愤无可名状,异口同声地指斥蒙骜败军该杀,便是此等忧愤之心。秦国君臣历来不敢轻赦败将罪责,根本因由也在这里。然今日诏书出,竟可“常战论功过”,老秦人心下顿时片热乎泪眼朦胧,更有战死者家人大放悲声,哭阵笑阵不知所以。慰籍之心但生,对败军之将苛责自然也就淡,没有人再公然指斥蒙骜班大将,更没有人愤愤然喊杀。
恍然欣然者,穆公之法仿效绝妙也!在老秦人心目中,穆公是圣人般君主。即或当年雄心勃勃秦孝公,在《求贤令》中申明宏图也是:“复穆公之故地,修穆公之政令”。漫漫百年,能与商君秦法在老秦人心目中抗衡者,还只有秦穆公这个圣君!若非抬出秦穆公不杀孟西白三将故事,秦国朝野之心还当真难以化解。能抬出穆公而河水开,这个新秦王当真得!
诸般议论如潺潺流水般在官署王城流淌开来,森森僵局竟是自然而然地破。
蒙骜班大将羞愧万分,赦罪当日便聚议联署上书秦王:自请律贬为老卒效命疆场,再为吕不韦鸣冤,吁请恢复其文信侯爵位封地!书简未成,吕不韦便赶到上将军府邸。蒙骜与将军们齐拜倒,热泪纵横却无人说话。
“老将军如此,折杀也!”吕不韦连忙扶起蒙骜,语态脸色竟是少见忧急,“闻得诸位将军拟议上书,可是实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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