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自带
煞气，
定不是无缘无故得来，但关于年轻时那些峥嵘往事，父亲只字不提。
马史只知他是青河县武装部酒量最吓人干部，脾气也最吓人，疾恶如仇，眼里揉不得沙子，说话办事斩钉截铁，像是在亮剑拔刀。
这样人多少有些军阀作风，难以亲近，他却唯独高看杨奋父亲眼，时常和马史提起当年白杨树下冲突，说起杨奋父亲颓坐在树桩上模样。
他说：老杨是个文化人，只有文化人才能说出这种话——给孩子们上学路上留点儿绿荫。
……没有办法，他说，在其位谋其政，命令就是命令，必须执行！
马史大学去是扬州，被他父亲用鞋底子给抽着走。
放假想回家，父亲不让，打工也行实习也行，回家坚决不行，说敢回就敢砸断他腿。
马史说：
个人留在那儿干撒？湿冷湿冷，吃又吃不惯。
父亲就骂：吃不习惯也要吃，现在不习惯，将来留下
咋办？
他央求父亲给寄大箱子馕来，父亲邮寄来小小个纸盒……同学激动坏，问是新疆特产吗？马史说是呢是呢，结果拆开看……
（四）
杨奋离家八年，没有回过新疆。
没人见他回来过年，没人见他回来上坟，没人能说清楚他具体干吗去。
马史说，只辗转听人讲，杨奋闯荡过许多城市，上海、杭州、大连、青岛……都是他父亲从未抵达过地方。那些年，他人生是个谜。
有人推测杨奋直在从事文字工作。
他慨叹：老杨这辈子如果活在北上广，凭他那手文章，定大有作为……可惜可惜，妈屈才！
边骂街，边恶狠狠地擦皮鞋，大手抓着儿子小皮鞋，上下翻飞，唰唰有声，几乎盖过窗外风声。
他直念叨着想和杨奋父亲喝顿酒，却直抹不下脸、张不开口，每次街头相逢，都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点点头，那双早已穿变形军用皮鞋踩着风，面无表情，大步流星。
这不是皮鞋吗？仔细看，还是MadeInWenzhou（温州制造）。……
父亲是拿死工资人，除买皮鞋，吃穿用度上并不惯孩子，马史上大学时直用是200元钱二手诺基亚，脚上皮鞋也是全班款式最土。
父亲并没有渠道去解千里之外世界流行是什
，他直以为只要是商场里皮鞋就都是最体面。
马史父亲生没有走出过新疆。
他18岁入伍，半生戍守边防，年轻时留下照片很帅，牛皮武装带，裁绒雷锋帽，身八五式军装，目光坚毅，剑眉入鬓，骑兵马刀出鞘，森森泛着寒光。
有人怀疑天涯社区曾经最有名那个版主是他，也有人怀疑他度在给最知名编剧团队当枪手，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，CCTV那几个最有名广告文案是他写……
总之，杨奋或许已经发达，或许已经在某个大城市买车买房出息大发。
马史也是这以为，八年间马史也没见过他。
马史伤心过，卖沟子，发达就不联系是吧，早知如此，小时候偷门市部时就不帮你把风。
伤心完，就把这个人给忘，无情无义家伙，为出人头地连家都不回，连坟都不上，还能指望他记得老朋友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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