芸娘又站起,走过去,拿过脚帕,给杨金水擦脚。
杨金水:“问话你还没回呢。沈石和高翰文哪个好?”
芸娘手又停在那里,人也停在那里。
杨金水低头望去,只见脚盆水面溅起滴水珠,又溅起滴水珠。
原来是泪珠
芸娘这才慢慢蹲下去,给他洗脚。
“别价。”杨金水脚像柱子般踏在脚盆里,“弹琴手,金贵,千万别弄粗。”
芸娘便又站起来,在他身边怔怔地坐下。
杨金水望着她,两只脚轮换地互搓着:“沈石,高翰文。有钱,又有才,风流雅士。跟他们,没有丢脸。”
芸娘两眼望着地面,怔怔地坐着。
局公函,通知驿站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宫里,有信给老祖宗。”
随行太监:“晓得。”
——篾片打在屁股上十分脆响,被打人却没有发出呼叫声——两条宽宽春凳,左右摆在院内,左边凳上趴着胖太监,右边凳上趴着高太监,两个人嘴里都咬着根棍子,裤子都褪到脚踝边,露出两张白白屁股。
小太监拿着篾片在左边下下拍打着胖太监屁股。
矮太监拿着篾片在右边下下拍打着高太监屁股。
杨金水提起湿淋淋脚踏在脚盆边沿上:“像这两只脚,踏在脚盆上稳稳,没事。可要是踏在两条船上就不稳,就要掉下去。跟说实话,这两个人,你愿意跟谁?”
芸娘慢慢抬起目光,望向杨金水。
杨金水目光中竟泛出慈蔼:“你和,假。再说在杭州也最多年,也不能把你带到宫里去。伺候这些年,也该给你个名分。就做女儿吧。”
芸娘微微震。
杨金水:“来,给干爹把脚擦。”
由于是互相轮着打,胖太监和高太监已经先打小太监和矮太监,因此小太监和矮太监这时已然是忍着疼强撑着,只手撑着自己腰,只手再打别人,手劲自然也就不强。
明朝太监遍布天下,规矩却都是宫里定下,责打有九款八式七十二法,最重是廷杖杖脊,手毒,几杖下去便取性命。最轻是篾片拍臀,犹如父母责打孩童,让你知痛便。所谓拍,是相对抽而言。片下去往后拖曰抽,片下去及时抬起曰拍。如果是抽,不到半个时辰屁股便淤肿起来,呈乌黑色,半个月都得趴着,还下不床。如果是拍,半个时辰后屁股虽肿却不淤,最多有些青红,三天便行走正常。七十二法最留情责打又数“鸳鸯板”。由于是你打,再打你,鸳打鸯,鸯打鸳,互相留情,便会惜心拿捏手法,雷声大,雨点却小,因此宫中太监便起这个雅名。这也便是四个太监这次受责还谢恩缘由。
打得慢,中间空歇时间长,便更不疼些。篾片还在上下地拍着,芸娘从外院门中慢慢走过来。在织造局四年,芸娘也惯经杨金水打人,但有意让她亲眼看着太监打屁股还是头回。芸娘知道雷雨终究要来,因此反而十分平静,也不看两边,只慢慢向卧房门走去。
杨金水还坐在椅子上,两脚却已泡在脚盆里,见芸娘进来便笑。
芸娘站在那里竟报以平静笑。杨金水反而有些意外,笑容便也休,直望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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