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小子,雪掩盖他半截身体。起初以为他已经死,考虑着捐几个善钱买副薄皮棺材将他掩埋,免得被野狗吃掉。在此之前年,曾有个赤裸男人冻死在土地庙前,那人遍体赤红,xx巴像枪样挺立着,围观者嬉笑不止。这件事被你那个怪诞朋友莫言写。到他小说《人死屌不死》里。这个人死屌不死“路倒”,是出钱掩埋,掩埋在村西老墓田里。这样善事,影响巨大,胜过树碑立传。放下粪筐,把他挪动下,用手摸摸胸口,还有丝热气,知道还没死,就脱下棉袍,将他包裹起来。沿着大街,迎着太阳,手托着这冻僵孩子往家里走。此时天地间霞光万道,大街两侧人家都开门扫雪,诸多乡亲,看到西门闹善举。就冲着这点,你们也不该用土枪崩啊!就冲着这点,阎王爷啊,你也不该让转世为头毛驴啊!常说救人命,胜造七级浮屠,西门闹千真万确地是救条命。西门闹何止救过条命?大灾荒那年春天平价粜出二十石高粱,免除所有佃户租子,使多少人得以活命。可却落个何等凄惨下场,天和地,人和神,还有公道吗?还有良心吗?不服,想不明白啊!
把那小子抱回家,放在长工屋热炕头上。本想点火烤他,但富有生活经验长工头老张说,东家,万万烤不得。那冻透白菜萝卜,只能缓缓解冻,放到火边,立刻就会化成摊烂泥。老张说得有理。就让这小子在炕上慢慢缓着,让家人熬碗姜糖水,用筷子撬开他牙齿灌进去。姜汤进肚,他就哼哼起来。把这小子救活,让老张用剃头刀子刮去他那头乱毛,连同那些虱子。给他洗澡,换上干净衣裳,领着这小子去见娘。这小子乖巧,跪在地上就叫奶奶,把娘喜得不行,念声“阿弥陀佛”,说这是哪座庙里小和尚啊!问他年龄,摇头不知;问他家乡,他说记不清楚;问他家里还有什人,更是把头摇得如货郎鼓似。就这样,收留这小子,算是认个干儿子。这小子聪明猴儿,顺着竿儿往上爬;见就叫干爹,见到白氏就喊干娘。但不管你是不是干儿子,都得给下力气干活。连这个当东家也得下力气干活。不劳动者不得食,这是后来说法,但意思古来就有。这小子无名无姓,左脸上有巴掌大块蓝痣,随口说,你小子就叫蓝脸吧,姓蓝名脸。这小子说,干爹,要跟着你姓,姓西门,名蓝脸,西门蓝脸。说这可不行,西门,不是随便可以姓,好好干吧,干上二十年再说。这小子先是跟着长工干点零活,放马,放驴——阎王爷啊,你怎黑心把变成头驴啊——后来就渐渐地顶大做。别看他瘦弱,但手脚麻利,有眼力,会使巧劲儿,倒也弥补体力不足。现在,注视着他宽阔肩膀和粗壮胳膊,知道他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男人。
“哈哈,生下来!”他大声喊叫着,俯下身来,伸出两只大手,将扶持起来。感到无比羞耻和愤怒,努力吼叫着:
“不是驴!是人!是西门闹!”
但喉咙像依然被那两个蓝脸鬼卒拤住似,虽竭尽全力,可发不出声音。绝望,恐惧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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