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醉公馆在高级官署区,紧挨着日本人聚居区,这带规划得非常好,到处能看见笔直电线杆和埋在地下水道网。
栋二层红砖小楼,院儿不大,只有个姓吴老妈子,钱文正就是她“介绍”来,楼里楼外干些粗活儿。吴妈从来不出声,有事靠比划,像个哑子,但钱文正知道,她就是老马嘴里“老同志”。
陈醉卧室在二楼,人不在时候,门从来是锁死,卧室右手依次是书房、浴室、小客厅,左手有游乐间和吸烟室。佣人房在楼,吴妈住,钱文正则在厨房背后夹壁里暂时安身,那是个船舱般小房间,虽然小,四壁却镶满实木,每条木板都像有生命似,泛着油润光。
钱文正来两天,没见过陈醉,不是错过,而是陈醉压根没回来,这在伪满汉*中很常见,醒着目视归路,还不如两眼闭醉生梦死。
第三天晚上,准确地说是后半夜,街上有车队开过来,钱文正是被照进通风口车灯晃醒,接着是推铁门声音,他翻身下床,披着外衣走向门廊,刚拉开门,院子里就砰砰两声枪响,他没有准备吓跳,呆呆杵在那儿。
是宪兵队,两个军官模样人,从莱姆小轿车上搀下来个穿貂皮大衣男人,丝不苟头发,冷光中瘦削脸颊,钱文正震惊地盯着看,是照片上那个人,只是更阴郁,更靡丽,因为那张脸有半张都被血糊,衬着苍白皮肤,艳鬼样,在毛茸茸裘皮领子后头笑得张狂。
他们刚刚杀人,从正往枪套中收枪军官话里知道,是几个反满抗日分子,而那两声枪响,只是少壮派嚣张庆功方式。
陈醉直直朝钱文正走来,边走边把血污手套摘掉,随地扔,钱文正傻挡着门,被他当胸推把,后背撞到墙上,然后是黑暗中轻蔑眼,狠狠,从脸上剜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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