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福禄咧着嘴,龇出两排结实黄牙齿,脸上表情哭笑难分。
上官吕氏怒道:“问你呐,龇牙咧嘴干什?碌碡压不出个屁来!”
上官福禄哭丧着脸说:“知道个啥?你说跑咱就跑,你说不跑咱就不跑呗!”
上官吕氏叹息声,道: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还愣着干什?快给它按肚皮!”
上官寿喜翕动着嘴唇,鼓足勇气,用底气不足高声问道:“她生没有?”
西厢房石磨台上,点着盏遍体污垢豆油灯。昏黄灯火不安地抖动着,尖尖火苗上,挑着缕盘旋上升黑烟。燃烧豆油香气与驴粪驴尿气味混合在起。厢房里空气污浊。石磨侧,紧靠着青石驴槽。上官家临产黑驴,侧卧在石磨与驴槽之间。
上官吕氏走进厢房,眼睛只能看到豆油灯火。黑暗中传来上官福禄焦灼问话:“他娘,生个啥?”
上官吕氏对着丈夫方向撇撇嘴,没回答。她越过地上黑驴和跪在黑驴身侧按摩驴肚皮上官寿喜,走到窗户前,赌气般地把那张糊窗黑纸扯下来。十几条长方形金色阳光突然间照亮半边墙壁。她转身至石磨前,吹熄磨石上油灯。燃烧豆油香气迅速弥漫,压住厢房里腥臊气。上官寿喜黑油油小脸被道阳光照耀得金光闪闪,两只漆黑小眼睛闪烁着,宛若两粒炭火。他怯生生地望着母亲,低声道:“娘,咱也跑吧,福生堂家人都跑,日本人就要来……”
上官吕氏用恨铁不成钢目光直盯着儿子,逼得他目光躲躲闪闪,沁满汗珠小脸低垂下去。
“谁告诉你日本人要来?”上官吕氏恶狠狠地质问儿子。
“男子汉大丈夫,心不可二用,你只管驴,妇人事,不用你操心。”上官吕氏说。
“她是老婆嘛……”上官寿喜喃喃着。
“没人说她不是你老婆。”上官吕氏说。
“猜她这次怀是男孩,”上官寿喜按着驴肚子,道,“她肚子大得吓人。”
“你呀,无能东西……”上官吕氏沮
“福生堂大掌柜又放枪又吆喝……”上官寿喜抬起条胳膊,用沾满驴毛手背揩着脸上汗水,低声嘟哝着。与上官吕氏粗大肥厚手掌相比较,上官寿喜手显得又小又单薄。他嘴唇突然停止吃奶般翕动,昂起头,竖起那两只精巧玲珑小耳朵,谛听着,他说,“娘,爹,你们听!”
司马亭沙哑嗓音悠悠地飘进厢房:“大爷大娘们——大叔大婶们——大哥大嫂子们——大兄弟大姊妹们陕跑吧,逃难吧,到东南荒地里庄稼稞子里避避风头吧——日本人就要来——有可靠情报,并非虚谎,乡亲们,别犹豫,跑吧,别舍不得那几间破屋啊,人在青山在呐,有人有世界呐——乡亲们,跑吧,晚可就来不及——”
上官寿喜跳起来,惊恐地说:“娘,听到吧?咱家也跑吧……”
“跑,跑到哪里去?!”上官吕氏不满地说,“福生堂家当然要跑,们跑什?
上官家打铁种地为生,不欠皇粮,二不欠国税,谁当官,咱都为民。日本人不也是人吗?日本人占东北乡,还不是要依靠咱老百姓给他们种地交租子?他爹,你是家之主,说得对不对?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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