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趴在地上,寻找着灌木丛中人。她终于看到,在丛枝条柔软红柳里,那个黑脸白牙陌生男人对着自己招手,喊叫:“快,爬过来!”
她混沌脑袋里裂开条缝隙,透进缕白色光明。她听到声马嘶,扭头看到匹金黄色小马,竖着火焰般鬃毛,从石桥南头跑上石桥。
这匹美丽小马没拴笼头,处在青年与少年之间,调皮,活泼,洋溢着青春气息。
这是福生堂家马,是樊三爷家东洋大种马儿子,樊三爷爱种马如儿子,这金黄小马,便是他嫡亲孙子啦。她认识这匹小马,喜欢这匹小马。这匹小马经常从胡同里跑过,引逗得孙大姑家黑狗疯狂。它跑到桥中央,突然立住,好像被那道谷草墙挡住去路,又好像被谷草上酒气熏昏头。它歪着头,专注地看着谷草。它在想什呢?她想。空中又啾啾地尖叫起来,团比熔化铁还要刺眼亮光在桥上炸开,惊雷般声音,似乎在很高很远地方滚动着。
她看到那匹小马突然间四分五裂,条半熟、皮毛焦糊马腿抡在灌木枝条上。她感到恶心,股又酸又苦液体从胃底涌上来,冲到喉咙。她脑子下子清楚,明白。通过马腿,她看到死亡。恐惧袭来,使她手脚抖动,牙齿碰撞。她跳起来,拖着妹妹们,钻进灌木丛。
六个妹妹,紧紧地围着她,互相搂抱着,像六个蒜瓣儿围绕着根蒜莛。她听到左边不远处那个熟悉声音在嘶哑地喊叫着什,但很快就被沸腾河水淹没。
她紧紧地搂着最小妹妹,感到小家伙脸烫得像火炭样。河面上暂时平静,白色烟在慢慢地消散。那些啾啾呜叫着黑玩艺儿,拖曳着长长尾巴,飞越过蛟龙河大堤,落到村子里,隆隆雷声此起彼伏,连成片。村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尖叫声和大物倾倒哗啦声。河对面大堤上,没有个人影,只有株老槐树,孤零零地立着。槐树下边,是排沿河排开垂柳,柔长枝条直垂到水面。这些奇怪、可怕东西,究竟是从哪里飞出来呢?她执拗地想着。“啊呀呀呀——”,个男人嘶哑喊叫声打断她思路。透过枝条缝隙,她看到福生堂二掌柜司马库骑着丽人牌自行车蹿上桥。他为什上桥呢?定是为马,她想。但是,司马库手扶着车把,手举着个熊熊燃烧火把,分明不是为马来。他家那匹美丽小马肢体粉碎,血肉模糊,塌糊涂在桥上,马血染红河水。司马库急煞车,把手中火把扔在桥中央浸透酒浆谷草上,蓝色火苗轰然而起,并飞快地蔓延。司马库调转车头,来不及上车,推着车子往回跑。蓝色火苗追逐着他。他嘴里继续发出“啊呀呀呀”怪叫。“叭勾——”,声脆响,他头上卷边草帽鸟样飞起来,旋转着栽到桥下去。他扔下车子,弓着腰,踉跄下,狗趴在桥上。“叭勾叭勾叭勾……”连串响,像放爆竹样。司马库身体紧贴着桥面,哧溜溜往前爬,好像条大蜥蜴。转眼间他就消逝。叭勾声也停止。整座桥都在冒蓝火,中间火苗子最高,没有烟。桥下水变成蓝色。热浪扑过来,喘气不流畅,胸口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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