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编草鞋巧手匠人裘黄伞讲价钱,裘黄伞伸出三根指头,把胡天贵两根手指压下去。胡天贵执拗地把两根手指翻上来,裘黄伞又把三根手指翻上来,翻来覆去三、五次,裘黄伞抽回手,做出个无奈痛苦表情,从拴成串草鞋里,解下双颜色发绿,用蒲草顶梢部位编成劣质草鞋。胡天贵嘴开合着,无声地表达着他愤怒。他拍胸脯,指天,点地,不知道他是什意思但什意思都有。他用棍子拨拉着草鞋堆,选定双颜色蜡黄、帮底厚实,用蒲草根部编成优质草鞋。裘黄伞拨开胡天贵柳木棍子,伸出四个指头,坚定不移地举在胡天贵面前。胡天贵又是指天,又是点地,让身上那件破麻袋晃晃荡荡。
他自己弯腰解下选中草鞋,捏捏,腿挪,脚上那双底帮分家破胶皮鞋便留在他脚前。他拄着棍子,哆哆嗦嗦黑脚钻到草鞋里。然后他从裤子补丁里摸出张揉皱纸票,扔在裘黄伞面前。裘黄伞满面怒容,无声地骂着,跺跺脚,但最终还是把那破纸票捡起来,伸展开,捏着个角,晃动着,给周围人看。周围人有同情地摇头,有胡胡涂涂地嘻笑。胡天贵拄着棍子,步挪寸,笃笃地往前走,他双腿,像木棍样僵直。对嘴巴与手指样灵巧裘黄伞没有丝毫好感,私心里盼望着他能被愤怒冲昏头脑,脱口说出句话,然后就可以使用短暂权威,用权杖把他那条长长舌头拔出来。他绝顶聪明,好像洞察内心。他把那张粉红纸票塞到双显然是早就预备好、挂在扁担上草鞋里。他摘下那双草鞋,看到鞋旮旯里塞满花花绿绿零钱。他用手逐地指点着他周围那些正用巴结目光望着草鞋匠,又指指草鞋里零钱,然后,恭恭敬敬地把那双草鞋扔过来。草鞋打着肚子,弹落到脚边。几张纸票跳出来,纸票上有几群肥胖绵羊,呆呆地立着,好像等待着被剪毛,或是被宰杀。再往前走,又有几双盛着零钱草鞋扔上来。
饭市里,赵六未亡人方梅花,正用个平底锅,紧张地煎着包子。她儿子和女儿,周着条被子,坐在张麦秸草编成席子上。四只小眼咕噜噜地转动。
她炉前,摆着几张破桌子,六个卖苇席大汉子,蹲在桌边,就着大蒜瓣儿,“喀喳喀喳”地吃包子。包子两面煎成金黄色嘎渣儿。滚烫,咬口便冒出股红色油,烫得那些人满嘴里唏溜唏溜响。旁边炉包主儿、烧饼主儿,守着摊子,没有食客,便寂寞地敲打锅沿,并把嫉妒目光,投到赵寡妇摊子前。
抬斗路过,赵寡妇将张纸票贴在个包子上,瞄瞄脸,轻松地掷过来。急忙低头,那包子便打在王公平胸脯上。寡妇满脸歉意,用块油布揩着手。她灰白脸上,有两个深陷眼窝,眼窝周围,镶着紫色眼圈。
个又瘦又高男人,从卖活鸡摊子上,斜刺里走过来,母鸡惊恐地鸣叫着,卖鸡老太太对着他频频点头。他走路姿势奇特,硬棍样,身体有节奏地往上耸,每步都像要在地上生根。他是“活难教”门徒张天赐,人送外号“天老爷”。
他从事着种古怪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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