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稻田里挣扎时身上流层粘稠油,然后他就感到自己内脏变得像枯萎葫芦瓤子样。吕团长铁汉子,咬紧牙关不吱声。司马亭总感到担架上抬着个死尸,死人气味不时地在他鼻孔边缭绕。
女连长略微整顿下队伍,然后便下令前进。她说同志们不能歇脚,歇就起不来。他们跟着女连长过河。河上冰被炸弹炸开。许宝脚踩空,掉进冰窟窿,司马亭也趴。许宝像存心z.sha样解脱担架羁绊,钻进冰窟窿消逝。吕团长被跌痛,牙关咬不住,呻吟起来。女连长抬起担架前头,与司马亭搭档。迷迷糊糊地到达后方医院,卸下伤员,民夫们便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。女连长
圆溜溜、冒着白烟手雷遍地打滚,东—个西个爆炸,轰隆!轰隆!豆粒般大弹片把空气炸得千疮百孔。娘啊,今日是活不出去!羊痫风小伙手捂着头,屁股高高地撅起来。他棉裤被弹片崩破,十几个拳头大窟窿里,吐出脏污黑色棉絮。那些冲锋士兵真是好样,噢噢地叫着,弓着腰,放着枪,踩着同伙尸首和烫化冰雪鲜血,在号声催促下,在那些被打得破破烂烂旗帜引导下,冲到围墙下,然后生死不顾地爬墙,踩着梯子,攀着绳子,个个哀嚎着身体从空中跌下去,跌在坚硬冻结着蓝冰壕沟里,抽搐、打滚、盲目地爬行。女连长趴在离司马亭不远地方,双手插进泥土里。她屁股上冒着缕缕白烟。棉裤着火,她在地上打滚,抓着泥土往棉裤火窟窿里塞。士兵们爬上围墙,震耳欲聋呐喊、枪声还像爆豆、连成片。女连长站起来,往前跑几步,猛地跌倒,跌得四仰八叉,定很痛,像被子弹打中似。她跳起来又跑,身子弯着,像棵成熟谷子。
她从死尸堆里拖回个人。拖得很是费劲,像蚂蚁拖着条大虫子,拖到司马亭和许宝担架旁边。是吕团长,吕七。他胸膛上崩开几个血窟窿,冒血,冒气泡,能望见灰白肺叶在里边翕动着。
“快抬下去!”女连长命令。
许宝有点傻,痴呆呆地望着女连长。女连长怒吼声:“混蛋!”
司马亭慌忙展开担架,把吕团长抬上去。吕团长灰色眼睛里射出充满歉意光芒,望着司马亭,很快便疲倦地闭上。
他们抬着担架往后跑。子弹在头上啾啾叫,像小鸟样。司马亭下意识地弓着腰,跑得别扭。跑儿步,索性挺直腰,撩开大步。该死该活鸟朝上,他想。胆子顿时大许多,腿脚也利索。
在包扎所里,卫生员匆匆给吕团长包扎下,还让他们抬着,往后方医院送。这时太阳已落到西边、地平线上边那块天像紫玫瑰花瓣颜色,又浓又稠。
棵孤独大桑树立在旷野上,枝条上溅满血,树干上油沥沥,好像吓出层汗。
在女连长包着红绸手电筒指挥下,民夫们抬着担架渐渐聚拢在稻田里。
飞机飞过去。紫色天幕上,金色星斗在炸弹爆炸镁光里打着哆嗦。战斗还在继续。民夫们又饿又累,司马亭毕竟是上年纪人,又碰上羊痫风搭档,更觉疲乏。他站着时感觉不到自己腿在哪里。他身上汗白天就流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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