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场将像疯狗样凄惨,今天还在这里演讲,明天就可能死在垃圾场。如果死,亲爱你请不要为哭泣,漫漫长夜里,不尽梦境里,是你惟。但是生命不息,战斗不止。他从怀里掏出只牛角号,鼓起腮帮子,吹得呜呜响。战斗号角已吹响,兄弟姐妹们齐心上战场。打鬼子,灭东洋,保卫和平保卫家乡。他吹着号沿着广场边缘行走,马路上车水马龙,人们忙忙碌碌。你在他头上飞翔着,羽毛上沾着亮晶晶雨水。幸福儿童在草地上蹒跚学步。退休老人在雨中放风筝。打倒大栏市贪污腐化总头目鲁胜利!他挥舞着胳膊喊口号。条被主人遗弃小哈巴狗对着他呜叫。打倒挥霍贷款三亿元耿莲莲!打倒异想天开鹦鹉韩!打倒“独角兽”!清除黄色污染,恢复精神文明!打倒花花公子上官金童。高大胆狂吼着。上官金童吃惊匪浅,抖翅子,噌,蹿到云天外。本想变只鸟儿去寻找知音,哪曾想找到个仇敌——百感交集上官金童、精疲力竭上官金童,在九九三年春天个傍晚,趴在他房间仿古地毯上,呜呜地哭起来。
当他眼泪把地毯哭湿碗口大块时,送饭女仆拧开门进来。这是个菲律宾女人,她祖爷爷是高密东北乡闯南洋丝绸商人。她身上流淌着高密东北乡人与马来人混血。她皮肤黝黑,目光忧悒,生着热带女人所特有丰满Rx房。她汉语不太流利,但勉强可以交流。她是汪银枝特派来侍候上官金童。先生,请用晚餐。她把竹篮放在桌子上,从篮中端出碗糯米饭,碗萝卜块炖羊肉,碗海米炒芹菜,碗乌鱼酸辣汤。她递给他双伪象牙筷子说:“先生,吃吧。”
上官金童面对着热气腾腾饭菜,点食欲也没有。他瞪着哭肿眼睛,怒冲冲地问:“你说,是什?”
女佣人吓跳,双手垂在髋骨间,说:“先生,不知道……”
“你这个特务!”他把筷子往桌子上拍,怒道,“你是汪银枝派来监视特务,女特务!”
女佣惊恐地说:“先生……先生……不懂,不懂……”
“你在这饭菜里下慢性毒药,你要慢慢地毒死,让像只火鸡样,像只穿山甲样,慢慢地死掉!”他猛地把盛米饭碗倒扣在桌子上,并端起那碗乌鱼酸辣汤对着女佣泼过去,“滚,滚!狗特务,不要再见到你!”
女佣胸脯上挂着些粘稠东西,嚎哭着,跑掉。
汪银枝,你这个反g,m,人民敌人,吸血鬼,害人虫,四不清分子,极右派,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,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,腐化变质分子,阶级异己分子,四肢不勤、五谷不分寄生虫,被绑在历史耻辱柱上跳梁小丑,土匪,汉*,流氓,无赖,暗藏阶级敌人,保皇派,孔老二孝子贤孙,封建主义卫道士,奴隶主义制度复辟狂,没落地主阶级代言人……他把在几十年动荡不安生活中学到骂人政治术语无遗漏地搜集出来,顶摞着顶,扣在汪银枝头上,他仿佛看到,就像流行漫画上画那样,她被压得像棵遍体疤眼小树样,弯曲着身体,你身上没有疤,但你身上遍布着比疤还可憎黑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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