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没到跟前,谢鹭已经闻到缕似有若无檀香,春风挟着,又掺草叶味,仔细辨认话,还有甜甜牛乳气息。
亦失哈紧着步子把人搀下来,因为站在阶上,廖吉祥居高临下,那眼是玲珑眼,薄薄双眼皮,嘴唇是菩萨像上常见,谈不上美,但着实丰润,他沉静地把谢鹭瞧着,问:“什名字?”
谢鹭从没这近地和权贵对视,不禁看得出神。
“问你叫什。”亦失哈催促,谢鹭两颊红,磕磕绊绊报上姓名,廖吉祥寡淡脸上没有表情,金棠、阮钿、张彩、阿留,都眨不眨地盯着他,等着他吩咐。
“阮钿,”最终,廖吉祥偏头,点中这个安南人,“记住吗?”
,找几个会说话好孩子陪着,吃杯热茶。”
他这是好话,话里却不是好意,屠钥脸青阵白阵,咬牙,拂袖便走,这时候香客里贸然有人嚷出句:“那盘上托不是银子,是老百姓矮梨树!”
屠钥陡地站住,在场人和他样,都瞠目结舌,屠钥转身去看,众人侧目盯着个青年,高个子,斯文面孔,是北京来谢鹭。
谢鹭神色坦然,旁边屈凤却吓坏,甚至不敢伸手拉拉他,石阶顶上,阮钿大张着嘴,缓缓站起来,正要放几句狠话,门里传出把纤细得近乎缥缈声音,冷冷说道:“开门。”
诵经声停,朱红柳叶格殿门单开扇,阳光投进晦暗大雄宝殿,照亮佛前块方寸之地,那里附身跪着个人,窄袖白袍,扭头看着殿外,头上是熠熠金灯香火,和释迦牟尼佛不动不破慈悲容颜。
阮钿表情怎形容呢,像是在外头斗惯恶犬到主人面前露出肚皮,撒着欢地摇尾巴:“记住!”
廖吉祥咳咳,扣住亦失哈手,阿留眼看见,立即下去替他开路,老百姓躲瘟神似地把路让出来,亦失哈在石阶上蹲下,托片羽毛那样把廖吉祥驮到背上。
织造局人分批退去,过小山门香客们叽叽喳喳议论,片谩骂声里,谢鹭听屈凤说:“这两天你别出门。”
“不至于吧,”他强自笑笑,有意表现得洒脱,“大不把再贬到辽东去。”
屈凤拽他
谢鹭瞬间哑然,这人有股气韵,和石阶上那队气势汹汹净军无关,和铜盘里那堆高高搭起银子也无关,不是位高权重霸气,而是沉淀到骨子里从容。
这是廖吉祥吗?谢鹭诧异,和郑铣太不样,郑铣浑身透着奢靡煊赫人间烟火,他却冷冷清清,若不是鬼,便是仙。
个大个子弯腰去托廖吉祥手,谢鹭认得,是亦失哈,他小心翼翼把姓廖从蒲团上挽起来,这位大珰是真瘦削,那挺拔蕴藉样子本该是竿竹、支枪,可稍迈步,便叫人失望——他走起路来脚深脚浅,是个跛子。
“督公!”所有穿白宦官都跪倒,跪得很低很齐,训练有素步调不是织造太监该有,比镇守军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廖吉祥瘸是左腿,像是膝盖坏,受不得力,亦失哈紧紧护着,仿佛护着位娇小姐,谢鹭惊讶于他身量,那捻细腰,似乎只手就能握住,只手也能折断,他戴麒麟补子,窄小脸孔雪片似地白,五官极浅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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