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那些细嫩手指弯弯勾勾着,红腿小公鸡爪子像他手指。俺恍惚觉得他手是烧红钢铁,铜盆里水吱吱啦啦地响着,翻着泡沫,冒着蒸汽。这事真是稀奇古怪,开老娘眼界。老东西把发烧手放在凉水里泡着,定是舒服得快要死,瞧瞧他那副酥样吧:眯缝着眼睛,从牙缝里咝咝地往里吸着气儿。吸口气儿憋半天,分明是大烟鬼过瘾吗,舒坦死你个老驴。想不到你还有这样套鬼把戏,这个邪魔鬼怪老夭蛾子。
他恣够,提着两只水淋淋红手,又坐回太师椅上。不同是这会儿不闭眼,他睁着眼,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手,看着那些水珠儿沿着指头尖儿滴滴落在地上。他是副浑身松懈、筋疲力尽、心满意足样子,俺干爹刚从俺身上……
那时俺还不知道他是个大名鼎鼎刽子手,俺还门心思地想着他怀里那些银票呢。俺殷勤地说:公爹呀,看样子俺已经把你伺候舒坦,俺亲爹小命不是晚上就是早晨要报销,怎着也是儿女亲家,您得帮俺拿个主意。您悠悠地想着吧,俺这就去熬猪血紫米粥给您喝。
俺在院子里水井边上打水淘米,心里边总觉得空虚。抬头俺看到城隍庙高高飞起房檐,群灰鸽子在房檐上嘀嘀咕咕,拥拥挤挤,不知道它们在商议什。院外石板大道上,响起阵清脆马蹄声,马上骑着些德国鬼子,隔着墙俺就看到他们头上插着鸟毛圆筒高帽子。俺心里扑通扑通乱跳,俺猜到这些鬼子兵是为俺亲爹来。小甲已经磨快刀子,摆好家什。他抓起根顶端有钩白蜡木杆子,从猪圈里拖出头黑猪。蜡木杆子上铁钩子钩住黑猪下巴,它尖厉地嗥叫着,脖子上鬃毛直竖起来。它死劲地往后退缩着,后腿与屁股着地,眼睛红得出血。但它如何能敌得过俺家小甲神力?只见俺家小甲把腰往下沉,双臂用力,两只大脚,就是两个铁锄头,入地三寸,步个脚印,拖着那黑猪,好比铁犁耕地,黑猪蹄爪,犁出两道新鲜沟。说时迟,那时快,俺家小甲已经把黑猪拖到床子前。他只手攥着蜡木杆子,只手扯着猪尾巴,腰杆子挺,嗨声,就把那头二百斤重大肥猪砸在床子上。那猪已经晕头转向,忘却挣扎,只会咧着个大嘴死叫,四条腿绷得直直。小甲摘下抓猪钩子,扔到边,顺手从接血盆子里抄起磨得贼亮钢刀,哧——漫不经心,轻描淡写,捅豆腐那样,就将那把钢刀捅进猪腔子,又用力,整把刀子,连同刀柄,都进猪身体。它尖叫声突然断,只剩下结结巴巴哼哼。很快连哼哼声也断,只剩下抖动,腿抖皮抖,连毛儿都抖。小甲抽出长刀,将它身体扯半翻,让它脖子上刀口正对着接血瓦盆。股明亮光滑、红绸子样热血,吱吱地响着,喷到瓦盆里。
俺家那足有半亩地大、修着狗栏猪圈、栽着月季牡丹、竖着挂肉架杆、摆着酒缸酒坛、垒着朝天锅灶庭院里,洋溢着血腥气味。那些喝血绿头苍蝇,嗡嗡地飞舞起来。它们鼻子真是好使。
两个头戴着软塌塌牛屄红帽子、穿着黑色号衣、腰扎着宽大青布带子、足蹬着双鼻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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