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畜生道:“小在京城当差,几十年没有还乡,这门亲事是小人亡妻操持着办。”
袁大人道:“孙丙纠合拳匪,聚众造反,酿成列国争端,给皇上和皇太后添无穷麻烦,按照大清律令,他这罪,是不是要株连九族啊?”
那畜生道:“小只管接牌执刑,不通律令。”
袁大人道:“按律你也在九族之内。”
那畜生道:“小还乡半年,确连孙丙面都没见过。”
那畜生说:“不知大人要小干什活儿?”
袁大人笑道:“你他娘个刽子手还会干什活儿?”
那畜生道:“不瞒大人说,小在天津执刑之后,手腕子就得病,已经拿不动刀子。”
袁大人冷笑道:“连龙椅都拿得动,怎就拿不动把刀子呢?莫不是太后召见次,你真立地成佛?”
那畜生从龙椅上滑下来,跪在地上,道:“大人,小不敢,小是猪狗样东西,永远也成不佛。”
如个皂班衙役。余心中倒海翻江,股股热血直冲头脑。余感到两耳轰鸣,双手发胀,恨不得扑上去扼住那畜生咽喉。但是余不敢,余知道自己是个孱头。余缩着脖子,耸着肩膀,努力地挤出脸笑容。余是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小丑啊,夫人!为夫忍耐力,算得上是天下第啊,夫人!
袁大人问那畜生:“赵姥姥,天津别,倏忽已近年吧?”
“八个月,大人。”那畜生道。
袁大人说:“知道为什请你来吗?”
那畜生道:“小民不知道,大人。”
袁大人道:“人心似铁,官法如炉。自去岁以来,拳匪骚乱,仇教灭洋,引起国际争端,酿成弥天大祸,现北京已被列强包围,形势万分危急。孙丙虽然被擒,但其余党,还在四乡蠢蠢欲动。东省民风,向称剽悍,高密县,更是刁蛮。值此国家危难、兵慌马乱之际,非用重刑,不足以震慑刁民。本官今日请你前来,是叙叙旧情,二是要你想出种能够威慑刁民刑法来处死孙丙,以儆效尤。”
听到此处,余看到那畜生眼睛里,突然焕发出熠熠光彩,辉映着他那张刀条瘦脸,宛如块出炉钢铁。他那两只怪诞小手,宛如两只小兽,伏在膝盖上索索地颤抖。余知道这个畜生决不是因为胆怯而颤抖,人世间大概不会有什事情能让个杀人逾千刽子手胆怯。余知道这畜生是因为兴奋而手抖,犹如狼见肉而颤抖。他明明目露凶光,却口吐恭顺谦卑之词,这畜生,
袁大人冷笑道:“你要能成佛,连乌龟王八也就成佛!”
那畜生道:“大人说得对。”
袁大人道:“知道孙丙造反事吗?”
那畜生道:“小还乡之后,直闭门不出,外边事儿概不知道。”
袁大人道:“听说孙丙是你儿女亲家?”
袁大人道:“你知道皇太后为什召见你吗?”
那畜生道:“小民听李大总管说,是袁大人在太后面前说小人好话。”
“咱们俩真是有缘分哪!”袁大人说。
“小人没齿不忘大人恩德。”那畜生起身,给袁大人叩个头,然后又坐回到他椅子上。
袁大人道:“今日请你来,是要你再替本官——当然也是替朝廷——干次活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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