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中狂风巨浪,重回到门帘前。她听到,签押房里传出翻动书页沙沙声和茶杯盖子碰撞杯沿声响。随后是声轻轻咳嗽。她感到心儿堵住咽喉,呼吸为之窒息。是他咳嗽声,是梦中情人咳嗽,但也是外表仁慈、心地凶残、拔爹胡须仇人咳嗽。她想起自己屈辱单相思,想起吕大娘教导和吕大娘配给自己吃那服埋汰药。强盗,俺现在明白俺今天为什要来这里,俺不过是打着为父报仇幌子,把自己骗到这里。其实,俺病已经深到骨髓,这辈子也不会好。俺是来求个解脱,俺也知道他根本就不会把俺个大脚屠夫老婆看在眼里。即便俺投怀送抱,他也会把俺推出去。俺是没有指望也没有救,俺就死在你面前,或者是让你死在俺面前,然后俺再跟着你去死吧!
为获得突破这层门帘勇气,她想努力地鼓舞起自己仇恨,但这仇恨宛如在春风里飘舞着柳絮,没有根基,没有重量,哪怕是刮来缕微风,就会吹得无影无踪。丁香花气息熏得她头昏脑涨,心神不宁。而这时,竟然又有轻轻口哨声从房里传出,宛若小鸟鸣啭,悦耳动听。想不到堂堂知县老爷,还会如个轻浮少年那样吹口哨。她感到身体上,似乎被清凉小风飕溜遍,皮肤上顿时就起层鸡栗,脑子里也开条缝隙。天老爷,再不行动,勇气就要被彻底瓦解。她不得不改变计划,提前把刀子从篮子底下摸出来,攥在手里,她想进去就把刀子刺入他心,然后刺入自己心,让自己血和他血流在起。她横心,猛地挑开门帘,身体侧,闪进签押房,绣着白鹭门帘,在她身后及时地挡住外边世界。
签押房里宽大书案、书案上文房四宝、墙上悬挂字画、墙角里花架、花架上花盆、花盆里花草、被阳光照得通明格子窗,等等切,都是在激情大潮消退之后,她才慢慢地看到。掀帘进门时,跳入她眼帘,惟有个大老爷。大老爷穿着宽大潇洒便服,身体仰在太师椅里,那两只套在洁白棉布袜子里脚,却高高地搁在书案上。他吃惊,把双腿从桌子上收回,脸上惊愕表情流连不去。他坐直身体,放下书本,直直地盯着她,说:
“你……”
接下来就是四目对视,目光如同红线,纠缠结系在起。她感到浑身上下,都被看不见绳索捆住,连点点挣扎力气也没有。胳膊上挎着竹篮子和手里攥着刀子,起跌落在方砖铺成地面上。刀子在地上闪光,她没有看到,他也没有看到。狗腿在地上散发香气,她没有嗅到,他也没有嗅到。滚烫泪水,从她眼窝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来。泪水濡湿她脸,又打湿她胸前衣服。那天她穿着件藕荷色绸上衣,袖口、领子和下摆上,都刺绣着精密豆绿色花边。高高竖起衣领,衬得她脖颈更加秀挺洁白。两只骄傲自大乳房,在衣服里咕咕乱叫。张微红脸儿,恰似朵粉荷花沾满露珠,又娇又嫩又怯又羞。钱大老爷心中,充满感动。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美人,俨然是他久别重逢情人。
他站起来,绕过书案。书案棱角碰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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