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赶快到后堂去告诉夫人，晚
就要出事。”
知县脱掉礼服，扔在地上。摘下帽子，掷向墙角。他自言自语着：
“无官
身轻，无头烦恼清。皇上，太后，臣不能为你们尽忠；袁大人、谭大人、曹大人，卑职不能为你们尽职；夫人，为夫不能为您尽责；眉娘，
亲亲人儿，本官不能陪你尽兴；孙丙，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，本官对得起你。”
知县站在凳子上，解下丝绸腰带，搭在梁头上，挽个圈套，把脑袋伸进去。他把窝在圈套里胡须小心理顺，拿到圈套外边，让它们顺顺溜溜地垂在胸前。他从花棂子窗户上框里，透
十
得知孙丙趁着清明节聚众攻打铁路窝棚，知县脑子里有片刻时间是片空白。他扔掉栽树铁锹，言不发，猫着腰钻进轿子。他知道，自己官运已经到头。
知县返回县衙，对围拢上来书办、师爷们说：
“伙计们，本官仕途，今日就算走到尽头。你们愿意干，就留下来等待下任知县，不愿干，就趁早自奔前程去吧！”
众人面面相觑，时都闭口无言。
眉娘揪住知县胡须，撒着娇道：
“俺什
都不懂，但俺懂俺爹没有罪！”
知县叹道：
“何尝不知道你爹无罪，但官命难违啊！”
“好人，你就饶他吧，”眉娘在知县膝盖上扭动着，说，“你堂堂知县大老爷，还护不住个无罪百姓？”
脸皮发烫，不知该说什好。夫人起身出西花厅，往后堂走去。孙眉娘看到，夫人两只脚小得如两只三角粽子，果然不枉大家闺秀。
孙眉娘心里，时混杂太多感情，有恨，有爱，有得胜骄傲，也有落败自卑。
九
在眉娘雨露滋润下，知县食欲渐开，精神日益健旺。他阅读积压公文，眉头紧锁，脸上布满愁云。
知县抚摩着眉娘圆滚滚屁股，说：
知县苦笑声，转身进签押房，沉重房门砰然响，从里边关闭。
众人被关门声音震动，个个无精打采，六神无主。钱谷师爷走到窗前，大声说：
“老爷，俗话说‘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’，总之是天无绝人之路，您千万往宽阔里想。”
知县在屋子里声不吭。
钱谷师爷悄声对春生说：
“怎跟你说呢？宝贝儿！”
眉娘双臂搂住知县脖子，光滑如玉身体在他身上蹭来蹭去，娇嗔着：
“俺这样子伺候您，还保不住个爹？”
“罢罢罢，”知县道，“车到山前必有路，船遇顶风也能开。眉娘，清明将到，要跟往年样，在南校场竖秋千，让你玩个够。还要去栽桃树，给老百姓留个念想。眉娘啊，今年清明，还在这里演戏，明年清明，就不知道在什地方啦！”
“老爷，明年清明节您就会升到知府，不，比知府还要大！”
“眉娘，眉娘，不抓你爹，袁大人可就要抓。”
眉娘折身坐起，道：
“老爷，俺爹打伤德国人，也是事出有因。德国人已经杀俺继母和弟妹，还捎带着杀二十四个无辜百姓，他们已经够本，怎还要抓俺爹？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公道？”
知县苦笑着：
“妇道人家，懂得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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